同心不斷線 Fly With the Kite

跟同期的中國現代藝術家如朱德群、趙無極、熊秉明乃至程抱一等比較，吳冠中(1919-2010）是少有的抱持傳统中國文人的家國民族情懷的一人，當年以國民政府教育部公費留學考試美術類各科總分第一的成績被錄取，得以在1947年赴法國留學深造繪畫藝術的他，就是為了報效國家和服務人民，而在1950年離開了藝術創作條件優越的巴黎花都，而毅然回國。他說：「我下決心走自己的路，要畫出中國人民喜愛的油畫來，靠自己的腳印去踩出這樣一條路。」

吳冠中1919年8月29日出生於江蘇宜興閘口鄉北渠村，父親在家族宗祠設立的小學任教，母親務農、養蠶，這樣的窮孩子1930年上和橋鎮縣立鵝山高小，1932年上江蘇省立無錫師範學校，1934年上浙江大學附設的工業學校電機科，無一不是通過自身努力去改變命運。然而，本來以理工科學為職志的他卻機緣巧合地，一頭栽進繽紛迷人的藝術天地。就在當時全省大中學生暑期軍訓中，吳認識了杭州藝術專科學校同學，後來著名海外華人藝術家，於1997年當選法蘭西學院藝術院終身院士的朱德群。正是在朱的引導下，喜歡繪畫的吳冠中便轉投杭州藝專，學習油畫和國畫。在自傳《我負丹青》中，吳冠中如此形容他初次接觸杭州藝專的感覺：「我看到了前所未見的圖畫和雕塑，強烈遭到異樣世界的衝擊。我開始面對美，美有如此魅力，她輕易就擊中了一顆年輕的心，她捕獲許多童貞的俘虜，心甘情願為她奴役的俘虜。十七歲的我拜倒在她的腳下，一頭撲向這神異的美之宇宙。」

吳冠中1950年秋返國。先後任教於中央美術學院、清華大學建築系、北京藝術學院、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期間承受歷次政治運動冲擊，曾1952年在文藝整風運動中被批判為「資產階級形式主義的堡壘」，所畫人物畫被斥為「醜化工農兵」，以致有論者認為，其「歷經了快快活活地畫，到拘拘謹謹地畫，到戰戰兢兢地畫，到偷著畫，到不能畫，不配畫各個階段」，有三數年甚至不能接觸畫布和畫筆，直至1975年政治氣氛稱為放鬆，吳冠中星期天可以去借了農家的糞筐來充當畫架，又開始作畫。難得吳後來還憶說：「我珍視自己畫在糞筐架著的黑板上的作品，那種氣質、氣氛，是巴黎市中大師們所沒有的，它只能誕生於中國人民的喜怒哀樂之中。」

吳冠中當年因不願按政治模式畫人物而改畫風景。在此後半個多世紀，對寫生的重視和強調成為他藝術實踐的一個重要特色。事實上，他在回國後便深入研究中國傳統，總結西方藝術新學，積極探索與實踐油畫民族化、中國畫現代化。他創造性地將西方的形式美與中國傳統審美中的意境美進行有機結合，構成了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自然－形韻」新體系。其油畫和水墨風景大多取材於江南風光，用幾何性的形體組合、鮮明純正的色彩、明亮的色調表現詩一般的意境。其風格越成熟，抽象化傾向越突出，有的作品甚至成為一堆墨線和彩點的交織，飛舞跳動，構成節奏、韻律和詩意。

在當代世界多元的文化語境中，吳冠中找到了具有自己代碼的藝術語言，並得到了世界藝壇的認可。 他在進行藝術實踐的同時，還積極進行理論探索，譬如他在70年末以來提倡在民族情感基礎上創新的「風箏不斷線」藝術理論。吳冠中曾表示：「風箏，指作品，作品無靈氣，像紮了只放不上天空的廢物。風箏放得愈高愈有意思，但不能斷線，這線，指『千里姻緣一線牽』之線，線的一端聯繫的是啟發作品靈感的母體，亦即人民大眾之情意，如斷了線，便斷了與江東父老的交流，但線應改細，更隱。今天可用遙控了，但這情，是萬萬斷不得的。」

吳冠中先生對中國傳統繪畫筆墨進行了淡化處理，將中國傳統審美中的意境韻味與西方現代藝術的形式結構相結合，既拓寬了中國畫的表現形式，也使油畫富有中華民族的韻味，創造了一種新的有意味的藝術形式。在當代世界多元的文化語境中，他找到了具有自己代碼的藝術語言，並得到了世界藝壇的認可。 曾任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顧問，全國政協委員等職的他最終於2010年6月25日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醫院逝世，享年91歲。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吳冠中與朱德群闊別近四十年後在巴黎重逢，他不由得回想起：「我們的老師吳大羽在莊華岳同學的紀念冊上題辭：懷有同樣心願的人無別離。」今天，這位獨具人格風骨大師雖然已經遠去，但其藝術貢獻卻始終與廣大人民無別離。

香港蘇富比2015年春季拍賣會將於4月4日至7日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舉行。現代亞洲藝術將秉持藝術史的學術脈絡探尋，推出華人現代藝術大師的精選作品。本季拍賣特別規劃吳冠中「生命的風景」專題，呈獻六張大師傑作，重點回顧其七○至九○年代間之創作生涯，更邀得中國著名笙演奏家、格林美獎（Grammy Award）得主吳彤及亞洲著名設計師聶永真，分別為此製作音樂專輯及專題圖錄，呈現「繪畫x音樂x設計」的跨界藝術體驗。拍賣焦點尚包括「寫．意」和「曾海文」兩大專題，冀從多角度展示現代亞洲藝術名家的豐富創作面貌。現代亞洲藝術本季兩場拍賣共囊括約150件拍品，總估價逾2億6,000萬港元 / 3,300萬美元。

蘇富比現代亞洲藝術部主管張嘉珍表示：「我們非常榮幸邀請到吳彤及聶永真先生進行是次跨界合作，在吳冠中逝世五週年的此時，向這位現代中國藝術大師作出致敬，並為廣大藏家呈現嶄新的藝術鑑藏體驗。趙無極、陳蔭羆及曾海文難得一見的作品亦將在精心規劃的專題中推出，精彩紛呈，令人引頸以待。」

文：Patrick Chiu　圖：Sotheb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