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自量子We all come from Stardust

「人們一思索，上帝就發笑。」

文學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經常有發人深省的句語及觀察，上面是他1985年獲耶路撒冷文學獎，在典禮演講時引用猶太人諺語的點題。 他針貶的是「那些不懂得笑，毫無幽默感的人，不但墨守成規，而且媚俗取寵。他們是藝術的大敵。」昆德拉強調，這些人擁抱的藝術「是上帝笑聲的回響。」

悲天憫人 笑對風雲

這句「上帝發笑」，我們也許可以把它投放到人世間許許多多的努力耕耘和鑽研上，可以感性與悲天憫人如川端康成所指：「人生是一埸徒勞」；或者俗語帶自嘲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亦可如老子所說的「道在便溺」。如此說來，認認真真一本正經的去追尋「道」，便可能「一認真，便輸了」。

因着這句話，我聯想到近年花了不少時間去讀的量子力學和宇宙學理論。當然不能毫無幽默感地去閱讀這句話，因為是抹殺了近一百年以來，在物理學上的長足進步。成形的量子力學理論面世約九十年，近幾十年更在實證上無堅不摧，成為了在現世確而可信的科學理論。但是大部分人對之是毫無認識，亦無從得知它的引伸含義，其實是完全顛覆一般人對物質世界的認知。

近幾十年理論物理學家發現及證實了比原子更細小的次原子粒子(Subatomic particles)，並以量子理論為基礎建立了現時最全面的Standard Model of Elementary Particles，即日本科學家稱為「素粒子」理論的總成，讓我們瞥見了，到底是甚麼東西，以何種方式或法則，組成這個我們能看得到、感覺得到的世界及宇宙，及合成其中所有物質，解釋了宇宙中四種最基礎作用力的其中三種如何萌動，包括電磁力(Electromagnetic Force)，強核力(Strong Nuclear Force )，弱核力(Weak Nuclear Force)。第四種，重力(Gravitation)仍未能包含在其中。

萬物同源 緣來有自

科學家對自然世界研究得這麼深入細微，但這些知識及實驗，反而帶來更多更難以解釋的疑團。其一是我以前提過，神奇的量子糾纏(Quantum Entanglement) ，兩顆次原子粒子發生糾纏後，即生生世世不斷線，一者的狀態即時超光速、超時空「決定」另一方出現相應狀態。

假如相信宇宙大爆炸(The Big Bang)理論，構成所有人及物的物質是同一刻誕生，We all come from Stardust，所以今世你跟誰有緣，喜歡或討厭甚麼，俗語說的「前世調亂了骨頭」有八九分真。

量子理論另一個重點，是證實次原子粒子以至原子，它同時是物質及波浪(Wave)狀態，只在觀察者有意識的量度中，它才塌陷(Collapse)成為被確認在某定點上的粒子(物質)，形成我們的實在世界。在沒有腦袋或量度儀器介入時，這些粒子只是一堆「可能性」，此稱為Measurement Problem或 Wave-Particle Duality。對這現象，奧修(Osho)認為「凡有不確定性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意識」；「當科學接受原子最終的不確定性時，事實上也接受了物質中最終具有意識的可能性。」意識，也就是「神性」、「道」的開端。

意識膨脹 量子塌陷

理論物理學家對空間Space到底是甚麼，也是認為未能知的。把我們身旁的所有物質拿走，只剩下一個虛空，我們仍能感到空間。若空間不是物質，為什麼我們能感覺到？有理論以為，在原子的結構中，電子環繞着由質子及中子組成的原子核旋轉，原子核及電子運行軌跡兩者之間的距離，就是最基本的「空間」，也可能就是科學家百思不得其解的Dark Energy。

現今最尖端的宇宙理論計算出，在整個宇宙的物質及能量總和，能觀察到的正常物質只佔5%。觀察不到，但因着其重力對太空現象的影響而被推算出存在的Dark Matter佔 27%。Dark Energy佔 68%，它是「宇宙膨脹」現象被證實後的必要存在，對抗着所有物質的重力，令到宇宙沒有像早前科學家所相信的，因為物質的重力而慢慢向內塌陷，反為不停向外加速膨脹。當今最聰明的科學家共同努力下，現時能大概以科學理論來明瞭的物質世界，不超過5%。人類還得要苦苦思索。

東方的文明，在遠古已發見今天科學發現的自然世界，亦點出了理論物理學引伸出的宇宙狀態。佛陀在二千多年前，還沒有顯微鏡的時候，已指出一杯水中，有八萬四千蟲，又清楚說出胎兒在母體內的成長階段，令人不禁懷疑，佛陀是否來自另一世代的文明，又或者得到這些文明的傳授。對於空間世界，佛陀斷言說：「虛空生汝心內」，跟Dark Energy 可以是一併成立。印度教相信，我們的整個宇宙，只存在於梵天的一場夢境中，他醒來時，一切都會消失。

夢幻泡影 人世風景

近年一眾理論物理學家，如史丹福大學的Leonard Susskind ，提出了整個宇宙其實是一個全息幻象(Hologram)，由存在於某巨形黑洞表面的平面2D訊息包投射出來。這麼多聰明腦袋這麼認真說的話，多難以置信也要參考一下罷。想一想，這其實跟梵天的夢好像沒大分別。

胡蘭成在三十多年前成書的《中國文學史話》中就已經說到原子核，也觸及了虛空和Dark Energy，他說：「文明是悟得了無與有，這也纔知神⋯⋯ 無與有的話，在今世紀的物理學上可得新的見證。原子的核假如一粒豆大，則其電子軌道有數十公尺大，其間當然是無，連所謂宇宙塵亦沒有的。然而有著息，但因息不是物質，所以不能說是有。無即是息。人世的風景即是生在息裏。」

這段話，可證實胡蘭成實在是其世代最具想像力，高瞻遠矚的文學家，一位在量子力學中得到人生啟發，詩意無限的文學家。他說：「有限的社會而涵無限的風景，這是人世。」像奧修所講的，詩成了，花開了，芬芳出來。

文：簡國慧　圖：The Starry Night by Vincent van Go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