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華：押韻學問

2015-11-16

無綫劇集《梟雄》的片尾曲《歲月無悔》，開始的一段歌詞是：「誰知終結在哪方？誰知黑暗哪日過？無數願望無人講，也未能承諾。誰可失去夢太多？誰可擺脫了自我？歲月無悔，得到勝果便沒錯。」

這段歌詞，有些欣賞者會感到押韻押得不嚴謹，然而按照詞人自己的理論，這一段共有八個短句，有七句是押了韻的，只有「歲月無悔」這個四字句並無押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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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押形式

細說一下，這首詞用了三個韻部，最先出場的是「方剛」，韻母是ong，其次出現的是「多麼」，韻母是O，第三個出現的是「落寞」，韻母是ok。這三個韻母都有一個共同的元音O，由於有此共同點，詞人認為可以通押，由是大大增加了可用韻字的數量。

《歲月無悔》是由楊熙填詞的，這種通押方式，他已用了一段日子，也在網上自行解釋過。

歌詞押韻，是韻律上的需要，使詞句產生韻律感或節奏感，舊日的粵語歌詞當是受戲曲影響，流行一韻到底。但發展到八十年代後期，轉韻反而漸變主流，初時還只是一段一轉韻，其後，有些詞作往往每兩三句便轉一轉韻。有些習慣了歌詞一韻到底的欣賞者，見到這樣頻頻轉韻，會把它跟寫作水平拉上關係，認為因為功力不夠，才密密轉韻。不過這樣拉上關係，實在並無道理。比如說我們熟悉的具里程碑意義的許冠傑歌曲《雙星情歌》，便是一段一轉韻的，我們不會因為這樣便認為創作者寫作功力有問題吧？

話說回《歲月無悔》的通押形式，那是把O、 ok、ong三種韻部完全合併，不加分別視為一個大韻部。只是我覺得，這三種韻部的聲響分別頗明顯，無限制的視作一個大韻部來使用，效果有時頗欠和諧。比如說上舉的那段歌詞，第四句「諾」屬ok韻母，這相比起其他幾個偶數句都用O韻母的韻字，聽來便覺失韻。或者，當第四句押「諾」字，第三句句尾不押「講」字，而改押屬ok韻母的韻字，和諧感會較佳，因為有「呼」有「應」。當然，審美感覺言人人殊，我沒有強求一致之意的。

另押他韻

說到韻腳的安排，古代的詩歌是有很多可供借鑑之處。事實上，以宋詞來說，不乏每兩句就轉一次韻的詞調之例，最常見的莫如《菩薩蠻》、《虞美人》、《昭君怨》等，大抵當依詞調要求而每兩句就轉韻之時，不會被認為是作者功力不夠吧！

說來，我個人甚喜歡宋詞詞調之中，在某些短句上另押他韻的形式。一般是連續兩個短句，比如著名的《定風波》，蘇軾寫的一個版本，其上片云：「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這裏第一、二、五句是押同一個平聲韻部，第三、四句卻另押一個仄聲韻，這種安排，韻律和諧之中又滿帶變化。蘇東坡在另一首《水調歌頭》之中，也有類似的安排，全詞主要是押平聲韻的，但上片的「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和下片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等兩對短句，都是另仄聲韻。不過，現在我們用粵語讀「去」、「宇」及「合」、「缺」並不算太諧協的，大抵古音來到現代，早有變化。其實，《水調歌頭》一般是不需要在那兩對短句上另押仄聲韻的，蘇東坡這樣押是很個別的例子，他自己其他用《水調歌頭》填的詞，也不見有在這兩處押仄聲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