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來客視覺奇觀

法國「迷你裙之父」安德烈．庫雷熱（Andre Courreges）逝世了，享年92歲；幾天後，69歲的大衛寶兒（David Bowie）也走了，其兒子電影導演鄧肯瓊斯（Duncan Jones）證實他不敵癌症；上世紀六十年代流行文化的兩個傳奇人物辭世，彷彿宣布一個時代的終結。

先談談大衛寶兒，皆因他在逝世前推出了第25張唱碟《暗黑秘星》（Blackstar），一生可謂貫徹始終；而安德烈．庫雷熱則年逾九旬了，儘管他在上世紀六十代推出「太空時代迷你裙」開創時尚界「未來主義」潮流，但他畢竟沉寂了一段日子，或容後再談吧。

華麗搖滾

話說大衛寶兒在1969年以《奇異太空》（Space Oddity）一曲成名，打入英國單曲排行榜前5名，他有如天外來客，述說太空人湯姆少校（Major Tom）迷失於宇宙，此歌發行後不久，美國太空人岩士唐（Neil Armstrong）就登陸月球了；經過長達3年的實驗探索後，他在1972年演繹火星中性人「齊格星塵」（Ziggy Stardust），從而宣告華麗搖滾時代的來臨。

傳記作家大衛伯克利（David Buckley）著有《奇異的魅力》（Strange Fascination）一書，在他看來，大衛寶兒其時的形象「挑戰了當時搖滾樂的核心價值」，並「創造了也許是流行文化中最為突出的偶像崇拜」。此書副題是「大衛寶兒：不可逆改的故事」（David Bowie: The Definitive Story），而「齊格星塵」只是大衛寶兒在音樂形象上創新之始，他的華麗搖滾混雜了視覺、時尚、設計等等普普藝術（pop art）元素，讓他成為視覺奇觀的象徵人物。

華麗搖滾帶有世紀末頹廢，那才是大衛寶兒的真正本色，王爾德（Oscar Wilde）和他的《道林格雷的畫像》（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乃他的靈感源泉，玩世不恭的盡頭，也許就是厭世遠遁了。

他的音樂和視覺提供了答案，話說1977年到1979年，他偕同音樂大師布萊恩伊諾（Brian Eno）訪問柏林，完成了《低調》（Low）、《英雄》（Heroes）和《房客》（Lodger）三部曲；那是冷戰結束前的最後歲月，柏林本身就是陰鬱的，三曲的電子音樂冰冷而暗淡，單調而陰沉，卻如同「原力」黑暗面，對華麗的虛無與絕望作出最恰切的詮釋。

雌雄同體

他其時在柏林居住了3年，在那裏戒除毒癮和酒癮，與龐克音樂教父伊基波普（Iggy Pop）住在東西柏林界線旁的一間房子裏，他看到一對戀人熱情擁吻，因而寫下這樣的歌詞：「我記得/站在圍牆邊/槍彈飛越我頭頂/我們接吻，就像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述說的是愛和青春可戰勝意識形態上的分歧。

他13歲開始學琴，最擅長的樂器不是結他，而是色士風，他的搖滾帶有爵士味道，爵士樂技巧讓他的起步點與其他搖滾明星不同；話說他在學生時期和朋友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兩人扭打起來，引致左眼瞳孔留下永久性擴張的後遺症，如今細看照片，會發現他兩瞳顏色不一樣，一藍一褐，由是成為視覺奇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雌雄同體」（hermaphroditism）是他視覺化魅力永恆的核心，他不是絕對「直」的，也並非絕對「孿」的，他娶過兩個妻子，第一任妻子在婚前就知道他是雙性戀，但他卻站出來捍衞自己的性取向：「當同志讓我很自在。」他特別喜歡男扮女裝，在搖滾中摻混了戲劇元素，撲朔迷離，永遠令人猜不透。

他一直創作到生命中的最後一刻，第25張新專輯《暗黑秘星》糅合了搖滾和爵士，當中包括《拉撒路》（Lazarus）和《我無法送走一切》（I Can't Give Everything Away）等歌曲──他死前3天發布的《拉撒路》MV，瀰漫着暗示死亡影像，他受困病床，雙眼綁着繃帶──他似乎猶在沉思音樂主題，然而，已無法掙脫眼前的絕境了。

據《每日郵報》報道，大衛寶兒最後一首歌彷彿來自早就知悉自己即將死亡者的告別，歌詞開頭是「往上看，我在天堂……」《衞報》的樂評則說：「這是一隻豐富、深刻和奇特的唱碟，感覺像是大衛寶兒不停前進，雙眼瞪向前方，也就是他始終創作出偉大音樂的所在。」

撰文 : 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