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粗講師Ben Sir撐廣東話：趁它有生命力用爆佢

Ben Sir，歐陽偉豪，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

最近他在無綫節目《男人食堂》穿西裝打領呔一臉認真地教粵語粗口，大講「老母」、「笨X」、「你做乜X嘢」，深得網民喜愛。有人精警地指：「你成條片一個粗口字都聽唔到，但係全部都知佢用緊邊隻字。」

他聲似周星馳，貌像李思捷，貼舊相自比靚仔梁朝偉、鄭伊健、鍾鎮濤。舉手投足有台型，有星味，原來已在大台斷斷續續登場10年，扮演過IQ博士、神探伽利略、Cool魔、楊過、葉問，除了收一個飯盒，絕大部分義務度橋兼演出，連小龍女也幾乎扮了——卻臨時被製作單位阻止。問Ben Sir有沒有底線，他帶點幽默道：「斷估他們不會叫我拍三級片啩！」

Ben Sir很易入戲。攝影師叫他扮講粗口，接到order的他，即口若懸河大罵一頓——雖然mute了聲響，但表情依然肉緊。他從沒上過演藝訓練班，「嗯，我在中學話劇Cinderella飾演過王子。」那是天生演員吧？「大學課堂，已是訓練舞台」。這時，請他蹲下扮粗獷，他立刻醒目「加戲」掂起指尖扮吸煙，「我本身不吸煙的，吸煙是為了型，但我本身已有地方很型。」

社交網絡留下無數腳毛，他似乎甚需要觀眾，每個網友留言他都回敬一個Like以作鼓勵。他又會寫粗口如OnX、X頭——X分別代表兩個不同數字，請自行想像……作為業主的他，最近上載一份廣東話租約，豪邁地聲稱這「可能係香港史上第一份嘅廣東話租約」！在廣東話瀕臨絕種的年代，這貼文當然獲得近4000個Likes。

對於疑似特首候選人梁錦松建議「普教中」——即以普通話教中文課，他有以下看法：「廣東話是香港標誌，這做法將令此標誌流失，不如遲點『香港』改埋名？」於是，他身體力行推銷廣東話，寫成租約，「為免等它成為遺產才保育，趁它有生命力時用爆佢。」好大使命感吧，「Manhattan信用卡也有用廣東話條款，你看，網友傳給我的」。他指一指熒光幕的照片道。「又如學生會會章，也可使用廣東話書寫。」該信用卡回覆記者查詢指是為跟年輕人溝通而以廣東話通訊並沿用至今。

他在大學講課都用廣東話，內地學生不要指望他說普通話。「他們聽得明——事實上，我才不理會他們是否聽得明！」他帶點傲慢道。

雖然在雨傘運動期間，他為罷課學生義教，然而作為他口中的「高質中坑中產精英」，黃絲帶亦不要指望他是深黃色，他說：「一國兩制得，一國一制又得！」直指各有好處，因「它們都能為社會帶來不同樣式的穩定」。

他個人亦不抗拒簡體字，說過「塵」（塵）等於微小的土，而「泪」（淚）也傳神。「但教育局加把嘴，提倡中小學要學習簡體字，就令港人不開心。難道政府不提倡，我們永遠不學簡體字？政府是否要向某人交心呢？」他認為香港沿用繁體字很重要，「若不緊守崗位，它慢慢會消失的」。

金像獎最佳電影《十年》其中一個故事說，的士佬沒通過普通話測試不准在中環、金鐘、觀塘接客。展望2047年，Ben Sir如何看廣東話的未來？「假如行政會議開會用普通話，香港高層官員對記者說普通話，那（普通話取代廣東話的）力度將會加劇……」

粗口僅一個動詞

在《男人食堂》中，Ben Sir指粵語粗口由明朝開始已有書面記載，即至少有600年歷史。那之前有沒有粗口存在？「當然有，不過未必有文字記錄。」他說粵語粗口只有5字，全涉及性行為，由一個動詞帶着四個性器官名詞，「一個女性，三個男性」。

為何用來用去只有一個動詞？

「跟英文和普通話一樣，也只有Fxxk、 操、幹、靠；粗口像語言系統的虛詞，如『嘅、哋』。我們講粗口，有冒犯別人的目的，沒必要深究『男做主語』還是『女做主語』，因此我們亦不需要加新的粗口入語言系統。」

談到近似粗口，卻有大量例子，如他認為「老母」不是粗口，並以學者口吻引述古籍《列子．力命》：「吾嘗三戰三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他道：「老母不是粗口，但可以參與粗口句子之中。」

他亦認為「仆街」不是粗口，只是「接近粗口邊緣」。「冚家拎」又如何？「30年前，電視劇集《獅子山下》就有這對白，但現在都out了。」

然後，他低頭自言自語一輪粗口，又禮貌地帶歉意道：「我們研究語法是這樣子的，有點哲學家的味道。」突然醒起「獨家point」，遲疑說：「呢個益你——『你個』。例如『仆你個街』，或者睇誰的演唱會？『黎你個明』啦，這兩字『你個』都不是粗口，但格式又好似粗口，如X你個X。」前X是那唯一的粗口動詞，後X跟「西」同音。

他經常喃喃自語度稿，不論是在辦公室，還是在停車場取車時，旁人以為他發神經，說到這裏他禁不住自我讚美一番：「那條片這麼多人看，自己也有壓力，要想想新橋。」原來，《粗口學堂》打算添食，「粗口博大精深，沒理由只拍一集。」

潮語，他是用家，亦有研究。

「早前出現一句話，是『靚到一個點』，好靜態。」他嘖嘖稱奇指，「以前我們會說：靚到冇人有、靚到阿媽都唔認得、靚到車尾燈都見唔到，全都形容得很具體……但『靚到一個點』卻是另一個極端，幾乎達至禪道。」

至於他本人最常用的潮語，是「〇咗」，這時他也「〇嘴」：「以前沒有『〇咗』， 還有什麼可代替？唔通用『哎吔』？」

寫稿演戲皆義工

Ben Sir出身普通家庭，父母在國共內戰期間逃到香港，他爸爸本來在內地大學讀書卻只讀到一半，到港後掙到一份文職，養大他們三兄弟，他是大哥。一生在教育界打滾，連幼稚園、小學都教過。後來想到既然要教，就谷盡全力讀書，一路讀到博士，以在大學教書為目標。平易近人的他，跟學生打成一片，學生親暱起來叫他做Ben Ben。至於有沒有青春期少女對他產生傾慕？「那又沒有，查實我下課就走。」他鎮定地說。

在中大任教12年，他現在是高級講師，對於升職壓力，看得比較淡泊，「升職？都無㗎啦，不如試其他東西。我又唔係玩緊對住廿個人打飛機嗰啲——」問他何解？「即係升上去（做教授）要交文（學術研究），那就要面對十幾廿個委員（質詢）。」

他決定發揮「講師隊伍的空間」，放下粗口，堂而皇之把理念說好幾遍——「拉近學界與電視界觀眾的距離，為社會創造價值……」（下刪100字）

無論為出名也好，為教育理念也好，他為無綫拍攝的節目，在很多情況下，都分文不取，不只演戲，連度稿也一手包辦。周星馳在《喜劇之王》做咖喱啡有飯盒，他也有；除此以外，第二個福利就只有專車接送。

「既然不收錢，我要扮不同角色娛樂吓。」他自得其樂。

有沒有同事覺得你不務正業？

「使乜同事提醒，我常常都自我反省是否不務正業。」沒人對他有意見，連太太也不介意娛圈桃花多。「高層也沒有（意見）， 明示暗示都沒有。」

高層無指示，至於他則在訪問尾段明示自己不單可在電視節目做「常識博士」， 而且「若《愛．回家》有角色適合，我都可以考慮」。全職做演員呢？他倒坦白：「觀眾正正喜歡我的學者光環，看上去比較獨特。」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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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陳縱宇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