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音樂】你唱晒啦（由Jonas Kaufmann獨唱《大地之歌》談起）

馬勒《大地之歌》以唐詩德譯入曲，六個樂章中一半寫給男高音，另外一半寫給女低音，這三首可由男中音演唱。Jonas Kaufmann在6月21及23日，分別在維也納黃金廳及巴黎香榭麗舍劇院，聯同Jonathan Nott指揮維也納愛樂，完成一人唱畢全首《大地之歌》的壯舉，筆者看了巴黎的一場。

阿巴度生平唯一一次指揮《大地之歌》，是在2011年5月18日，馬勒逝世100周年正日，和柏林愛樂合作，Kaufmann是男高音。同一日筆者在布拉格聽了艾森巴赫雷聲大雨點小的《千人交響曲》，因為阿巴度《大地之歌》很遲才拍板演出，筆者沒有為他更改行程，引以為憾。

文：劉偉霖

有人會問，Kaufmann這個《大地之歌》會在維也納錄音，聽唱片不成嗎？很多人以為現場及錄音的分別，主要就是錄音能夠「改錯」，其實在聲樂及歌劇裏面，只要一有樂隊，要在現場聽才聽得出人聲能否穿透樂隊，做不到便意味着這位歌手不適合唱這個角色或作品。

但錄音能蒙混過關，唱片或影碟聽眾根本無法準確估計歌手夠不夠力，因為錄音有這特點，Andrea Bocelli才可以灌錄很多齣完整歌劇，他的聲音在現場應該很吃力。

寫給他來爆

先談一談男高音的部分，即是第一、 三及五樂章。Kaufmann在第一樂章的唱法，和大部分華格納男高音的唱法不同，他們多數會用盡力和樂隊抗衡，但Kaufmann只是保持差點被樂隊沒頂的音量，而且他會盡量把長音維持相同音量，不會頭重尾輕，他把力量留給高音，例如klingen（震動）一詞真的很像一支喇叭的尖鳴。

第三樂章他表現出在《名歌手》也見到的抒情一面，他甜美的聲音不單是華格納男高音做不到，唱慣《魔笛》的抒情男高音都未必唱到。第五樂章是Kaufmann最佳表演時間，恍似每個高音都是馬勒寫出來，讓他逐個高音去「爆」一般，筆者懷疑這100年來，會有幾多男高音能像他這樣唱這個樂章。

3個女低音樂章由男聲唱的話，會是降低八度來唱，不過這三個樂章並不是用來「爆」的，即使第二樂章開頭的音域偏高，適合男高音多過男中音，但因為音量是弱音為主，Kaufmann的力量無用武之地。然後是這三個樂章之所以考起男歌手，主要是因為音域頗闊，男中音往往要用假聲才唱到高音，而很多中低音域，即使男高音勉強唱到，也會偏弱，Kaufmann也是一樣，音量不足，背後還有一個大樂隊。

贏人先要贏自己

筆者覺得第二及第四樂章幾乎可以用失敗來形容，尤其是第四樂章的奔馬段落最令人汗顏，幾乎沒幾多音聽得到。最重要的第六樂章問題最少，相信是因為配器較薄，不會蓋過Kaufmann不夠力的中低音。Kaufmann在結尾的「永遠」沒有升高八度去唱（即是回復女聲的音高），據稱他在維也納有這麼做。筆者曾在3月21日於柏林，聽過他唱馬勒《流浪者之歌》（巴倫邦指揮），安歌唱了《我和世界不相往來》，他的聲音同樣氣若游絲，但因為樂隊的配器不厚，他的弱音有如夢幻般的體驗。

可是《大地之歌》的配器本來就大，很難去遷就他，Nott沒有明顯的壓低樂隊，但細節奏得非常乾淨。這次嘗試不成功，並不是因為男唱女曲。筆者每次談《大地之歌》都會提到，我們現今的歌唱界女低音沒有市場，女中音較易搵食，但她們往往只是稍為唱低點的女高音，例如Michelle DeYoung唱此曲時，唱低音都是不夠厚。可是女中音始終比男聲唱高八度，沒那麼容易被樂隊蓋過。Kaufmann就是有點像不夠低的女中音，他雖然沒有男中音要勉強唱高音的問題，可是男中音的確比男高音適合此曲的中低音域。

Kaufmann不是輸給女中音或男中音，而是輸給了在第一、三、五樂章的自己，他唱一、三、五的精采，令二、四、六相形見絀，六算是可以，但始終不會夠一個低音較厚的女中音或女低音好聽。筆者還是慶幸去聽了，看着他失敗，總好過沒有機會去聽的人說風涼話，「葡萄」味道太濃了。

撰文：劉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