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甫回顧84奧運 美國倡熊貓換轉播權

奧運不久前落幕，全球預計有逾30億人看這場體壇盛事。資深傳媒人張正甫（Clarence），回想1984年代表整個亞洲洽談奧運轉播權，當中的驚險鏡頭不比競技場上少。

「我跟ABC（美國電視台）談判，他們指自己取得版權也要2.5億美元，而那條數是這樣計的，美國每人付1元，而美國當年（84年）大概有2.5億人口。至於中國有幾多人口（約10億人口）？每人1毫子，即1億。中央台聽到這個數字也嚇親，因大陸那時很貧窮。」他道：「到第二次談判，對方改說，中國可用兩隻熊貓來交換。」他作頭痛狀道：「但，中方怎能答應！」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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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正甫曾做過無綫及亞視高層，也曾被國際傳媒大亨梅鐸相中，派他執掌《南華早報》。總之，他是香港傳媒界元老級人馬。這次訪問的主菜是奧運。

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他在無綫工作，身兼亞洲廣播聯盟（ABU，Asia-Pacific Broadcasting Union）執行總監，代表亞洲大部分城市爭取奧運轉播權。至於無綫何以被委以重任，他解釋：「我們的地理位置好，收到兩邊衛星——太平洋及印度洋。」該屆也是中共建國後首次派隊參加。「中央電視台想轉播奧運，也由我們安排。」

百多萬轉播費

美方要求的轉播費，最終由天價變成兩隻熊貓，再變成「平價」……多得張正甫的三寸不爛之舌。

「由於中方不願意出讓熊貓，到第三次談判，我想了一個方法是，以ABU身份代表其餘亞洲的所有城市——除了日本和南韓之外，一併跟奧委會洽談。我跟奧委會說，若沒有觀眾，又有什麼用呢？我在72、76年已跟奧委會打交道。當年主席薩馬蘭奇，跟我都幾老友的，幸好佢都算畀面。」他道：「結果，我們只須付百多萬美元，中央台大概分擔數十萬美元，TVB也是分擔數十萬美元。」薩馬蘭奇擔任奥委會主席長達21年。

然而，美國沒放棄熊貓，最後當地有人捐了一筆款項，中國借出兩隻熊貓，到洛杉磯動物園展出，為期一年，也算創舉。

在張正甫眼中，奧運更是一盤必賺的生意。

他透露，「不論世界盃或奧運，無線當年的廣告收入都很高，每項盛事得到2至3億元廣告，真係好賺錢！還記得廣告賣晒，陳慶祥（前無綫廣告部經理）打來問：你有冇辦法呀？」

直播期間，張正甫更在控制室指揮大局。

「奧運會同時有很多賽事上演，我們只能收一粒衞星訊號，因此就要選擇播放那一個，又要兼顧跟其他國家分享頻道。」他道：「當時，電視衞星在全球也只有三四粒。」

其中一場直播賽事為中國女排，因今屆里約奧運，中國女排重奪失落12年的金牌，不少人就回想起，今屆帶領中國女排的教練郎平，正正是32年前為中國奪金的女排健將。由洛杉磯到里約，她都是中國女排的傳奇人物。

「當屆決賽，跟今屆很相似，中國也是在分組賽連場敗戰下最後奪冠的。決賽時我們在直播，突然紐西蘭話要攞番條線，他們的運動員也在競逐金牌，要攞走幾分鐘。」他不禁拍一下大腿，大叫：「我話好啦，無辦法！到我們攞番條線，已是中午一時，點知新聞部話要播新聞！我話：唔得！一定要播完女排才放行！幸好睇到最尾的10分鐘，而且中國隊又贏咗！」

他詳細憶述往事，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當年，中國很多人看這場賽事的，聽講鄧小平好鬼鍾意睇。最近，我遇到個朋友，四川人，也在電視界的。他對1984年這場女排賽事很有印象。話說他們所有學生，去到操場看電視，中間停了幾分鐘，以為衞星壞了。我向他解釋原因。」又有一場賽事，播放的過程也很迂迴曲折。

「當時，中央台有個台長跟我說：我們拿了第一面金牌呀！他是許海峰！可惜我們沒有直播這場賽事，連錄影都沒有！怎辦！」許海峰是為中國奪得史上第一面奧運金牌的射擊運動員。「於是，我又去跟ABC商談，幸好他們有錄影。這錄像到手後，中央台立刻飛返去播映。」

中央台為了轉播奧運，派人留守在香港做「人肉速遞」，「我們幫他們在廣播道租屋，當收了錄影帶後，他們就立刻做拷貝，再送到內地播放。」他道。

江澤民親探望

北京於1999年申辦奧運，也請張正甫出手。「北京體委打電話叫我幫手，我第二天就飛去北京了。」當年，他在北京足足住了數月。

「江澤民晚晚來探望我們，奧委會又來北京視察天氣和場地，我也要招呼。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薩馬蘭奇了。還記得去到一個博物館，見到一幅數百年前的畫，上面畫有馬球活動，他們就說：嘩，你們真先進。」

他和團隊的努力沒白費，奧委會宣布北京申奧成功，在2008年圓滿舉行。

「奧運對主辦國的威望很重要，也喚起人民對運動的興趣。以前，體育賽事不是這麼多人看到，一個場地有多大？最多10萬人同時收看。但有了電視後，曝光率增加外，還有慢動作、重播，令它變得更加精采。奧運、世界盃亦令到很多運動員發達，他們獲得廣告商贊助！你看Adidas百零蚊（成本）一對波鞋，但可以賣到成千蚊！」

那麼，特首梁振英說「體育界、宗教界沒有任何經濟貢獻」，他又如何看？

現已進入半退休狀態的張正甫想一想才說：「咁當然佢有佢意見啦！」

在談及廣告商時，張正甫忙不迭提醒大家：「不知你有否留意，雖然奧運有贊助商，但場地是沒廣告的，它不同世界盃。」

為何會這樣？他認為是奧運有其理念，以宣揚體育精神為主，而非以金錢掛帥。「反而世界盃就不停loop。」他笑道。

夫妻相處之道

張正甫在1963年於崇基學院畢業，主修歷史及地理。除了是傳媒界元老，另一個身份是蕭芳芳丈夫。兩人結婚逾30年，育有兩名女兒。請教他夫妻相處之道？「互相尊重、互相體會——多站在對方的角度看事物。」他簡短地說。

蕭芳芳曾在專訪中說過張正甫脾氣好，放手讓她做喜歡的事。

「咁咪就係互相尊重囉！」他大笑道。

眾所周知，蕭芳芳的耳鳴問題嚴重，她說過丈夫以簡單手語跟她溝通。

他聽後點點頭謂：「對，是少少手語，她也明白我的口形。若有些事情要很清晰，我就寫給她看。唉，其實好多嘢都盡在不言中，譬如食飯。」

回想跟芳芳邂逅的經過，「在一個場合認識的……我們都是戴天（作家）的朋友，身邊還有張艾嘉、美聯社有個老總……」

那時蕭芳芳是當紅的女星，問他初見面時覺得驚為天人、大明星難以親近……還是什麼的？記者拋了好幾個字眼給他。

「兩個字：緣分。」他卻淡然道。

她有什麼氣質吸引到他呢？記者又拋了好幾個字眼給他……

他還是回到這個字：「眼緣囉！」

「中國人的緣字很特別，外國是沒有的。很有哲理、含意很多。」他大笑道：「記得有一次我在Country Club演講，主題就是緣分。講完後，有四五個鬼佬走上前，他們說：外國人真係無呢個字，它不是destiny（命運），又不算是coincidence（偶然）。外國人有很多concept，我們是比不上的；但也有很多concept，只有中國才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