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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攝影大師Steve McCurry:要與所拍對象建立關係

2016-09-27

Steve McCurry,新聞照片《阿富汗女孩》(Afghan Girl)的拍攝者,知名美國攝影師。多年來他在不少地方留下足跡,曾深入戰火蔓延區域,熱愛在文化歷史悠久的亞洲地區流連,拍下不少對比強烈、充滿古老氣氛的影像。從19歲開始,攝影就如他的第三隻眼睛,幫他探索世界,同時在影像之上創造對世界的想像。

最近他為香港的相展特地來港,參與開幕典禮,訪問當天路上塞車,他滿頭大汗地趕至,手中依然緊緊抓着相機,把相機安置好後,才開始接受訪問。記者笑問:相機總是跟身?他打趣道:「這是當然的,我與相機睡覺,與相機洗澡,甚至會與相機做愛!」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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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 McCurry早於三十多年前就來港,這些年來也到訪十多次,他認為此地是個適合拍照的好地方,「這裏有很特別的城市風景,有各種各樣的活動在進行,充滿動力和能量。很多很棒的酒店和餐廳,很多很棒的文化活動,而且佛教也是這裏文化的重要元素——雖然我不是佛教徒,但我總是為宗教文化着迷。這裏總是我渴望一再回來的地方。」不少人對他鏡頭下充滿傳統文化特色的景象有深刻印象,但其實他也拍攝過不少城市風景,「我總是想拍點不一樣的」。

生於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從小對攝影充滿好奇與興趣,19歲才擁有相機,當時他去歐洲遊歷,一邊走一邊拍,覺得時間過得很充實。「那是我探索世界的一種形式,企圖用鏡頭留下能引發我想像的事物,讓這些事物變成平面的畫面,其實是一個創作過程。」

原本讀電影藝術的他因此迷上了旅遊和攝影,畢業時選擇在報館工作,成為攝影記者,那是1975年,兩年後他辭去工作,用積蓄買了張去印度的機票,從此變成自由身攝影師,一直至今。「我不想被一個地方的報紙困住,只想好好旅遊,好好看這世界,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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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闖阿富汗

曾去過拉丁美洲、非洲與歐洲,因此他鎖定印度為目的地,沒想到一留多年。「那是個文化上很豐盛的地方,那裏的人雖然窮,卻保留了不少古老的生活方式,保留了多種傳統宗教,因此想好好探索一下。」他認為,拍攝印度是個不小的挑戰。「因為那是一個充滿異國風情的地方, 太容易就可拍得照片,但正因為這樣,反而難讓人慢下來耐心拍攝有技巧的照片。」

在印度留了一年後,他進入巴基斯坦,並結識了一群阿富汗難民,在他們幫助下,他留了一臉鬍鬚,穿上傳統服飾,偷渡進入正被蘇聯入侵的阿富汗村落。「他們的村落在封鎖線內,因此希望自己的聲音和故事被世界看見。」在那裏,他拍攝了許多殘酷的戰爭照片,並且把菲林藏在衣服裏偷運出來,成功向世界披露不為人知的真相,所拍的「聖戰戰士」(Mujahideen Fighters)系列更成為了重要的新聞影像記錄。

「當時的環境很危險,那裏沒有電,沒有醫院,我無法與身邊的人溝通,而且我是非法(入境)身份,也感到有點恐懼,覺得好像被困,無處可逃。但這些風險都是在預計之內的,就算有性命危險,我也覺得那值得承受,雖然無法預計會有什麼事發生,但自己小心些便可以了。有時你必須冒些風險,我不想懦弱行事。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界線總要靠你自己去衝破。」

其後,他再次回到巴基斯坦,在當地的阿富汗難民營拍下知名作品《阿富汗女孩》。在照片中,這名只有12歲的少女Sharbat Gula睜着晶瑩的綠眼珠,包裹着暗紅色的頭巾,戒懼又高傲地凝視着鏡頭,讓觀者移不開目光,為當中純淨的氣氛震懾。這張照片成為了1985年6月《國家地理》雜誌的封面,也是世界上最為人認識的照片之一,Steve McCurry與這幅照片齊名。

「從攝影專業角度看,當然我想作品獲得廣泛的認同,被許多人欣賞和流傳。我最想做的只是透過照片說故事,傳遞情感,向世界展示我們看過的人,別人喜歡它我是很感激的。」可曾為成名而感到壓力?他笑着否認。「不會的,每次我都盡力做到最好,你無法控制人們如何反應,只能做好自己。」

Image description 他特地來港出席「影.亞洲」開幕禮,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也有到場。(亞洲協會香港中心圖片)

瞬間發生魔法

Steve捕捉人物的情緒、神韻與氣氛總是非常準確,說到當中訣竅,他瞇了瞇眼睛,彷彿進入拍攝狀態。「我覺得那是神秘的過程,有一點神奇的化學作用在裏面,你要與所拍的對象建立關係,很難去形容,如有魔法在彼此間發生。攝影師就是需要用技巧捕捉那個瞬間,但有時說白了只是靠某種『感覺』,靠從心而發的直覺,辨識一切氣氛動作都配合完美的瞬間。這要靠一個人觸覺的敏銳度,需要好好發展與栽培,不斷追求進步。」

而與被拍者建立關係,最重要是有親和力。「對我來說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可以操控的,也很難解釋。當然,你要讓人覺得自信自然,覺得與你在一起是舒適的事。」縱然語言與文化不同,但只要給對方大大的笑容,擺出友善的身體語言,也能輕易獲得對方理解。「你要在短時間內讓人感興趣,想參與和與你合作。」

「人類行為是我一直很感興趣的事,我想透過照片說人與人、人與環境連結的故事。」他常拍傳統的文化形態,可會是個反現代化的人?「我不會反任何東西,唯一反的是沉悶、成見。我們都對世界擁有不同的目光,只需要尊重彼此。」

Image description 1983年Steve去到印度博爾本德爾,不惜走進洪水中,拍下許多珍貴影像。(受訪者圖片)

回應改圖爭議

網上流行一句用語:「有圖有真相」,然而相片往往未必等於真相,從取景角度的選擇、擺拍的安排、到後期的處理,全都有人為操作在背後。為追求畫面的藝術美,不少攝影大師的拍攝與相片處理方式也曾惹起爭議,如Brian Brake生前不否認自己的一些照片是經過擺拍。而Steve McCurry多年來也被批評取景帶有東方主義的獵奇目光,在年初也捲入Photoshop改圖爭議。他在Times的訪問中就此辯解,希望人們不要再以「攝影記者」身份來界定他,視覺說書人(visual storyteller)的身份更為正確,因為他已經離開此行業多年,並且參與了不少商業創作,為了讓畫面感染力更大,後期相片處理是常事。

事隔數月,說到這件事,他也難掩激動情緒。「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當然想盡量多嘗試, 多做不同的事。如果一輩子只能做相同的事,從未成長、開拓視野和創意,是頗悲哀的。如果我只留在第一份工一輩子,難道又是好事嗎?」他加強了語氣。「每個人有自己的人生,誰也不能主宰別人,踩進別人的事說:『你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我總是被那些堅持我要一成不變的人纏上,他們要求我做1975年為報紙工作時做的事,而不允許我擁有做其他事的自由。但人生有限,如果我不趁現在做我想做的事,就會錯失機會。我不想由別人去界定我。」

他表示,自己多年來的攝影哲學與生命哲學不曾改變,「我想盡量感受世界更多。但無論做什麼工作,只是想為自己的工作而驕傲,或許未來數年我就不在世上,只是想把握時間,不留下任何遺憾。」他頓了一頓:「我只想要享受生活同時得到尊重,走在街上到處觀察,欣賞我們正在生存的世界。」

Image description 2002年,Steve在阿富汗巴米揚拍的《班達拉米亞國家公園》。(受訪者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他認為應該以視覺說書人(visual storyteller)來形容自己的身份。(陳縱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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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 1985在香港拍攝的《司機倚車旁》照片, 充滿異國風情。(受訪者圖片) Steve 1985在香港拍攝的《司機倚車旁》照片, 充滿異國風情。(受訪者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