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約2016】龔志成：香港好多問題由西九做起，Make a Difference

2016-09-27

連續幾天狂風暴雨後，9月11日周日早上，天氣放晴。中午過後，在西九的草地上自由約回來了，遊人休閒地躺在草地上等演出開始。遠遠就見到笑意盈盈的活動策劃龔志成（阿龔），喝著啤酒，臉上微紅，享受陽光與音樂。當台前響起由台灣生祥樂隊第一粒音符，他一臉正經的說：「我愛死這歌了，昨天跟他們做分享會，他們那種關懷土地的想法，音樂寫得太好了。」

這個訪問早於9月5日進行，即香港立法會選舉翌日。由自由野音樂節到「自由約」藝術策劃（音樂）的阿龔，談第二年自由約的想法，談香港──他忍不住說這城好多問題，談音樂、京教育、年輕人與未來，他說都要做，一步步，戇居居的去做吧，是可以Make a Difference的。

文、攝：何兆彬（部份相片由西九提供）

阿龔龔志成

由2012年自由野到2015年自由約
9月11日，第二年的自由約回來了。在香港辦室外音樂活動，常遇到幾個問題：一，土地問題；二，噪音投訴；三，天氣及暴雨。以上兩項自從有了西九文化區，可算是略略抒緩了。每年舉辦半年，休息半年的自由約也避開了炎夏及雨季。第一年的自由約由15年8月開始舉辦至16年3月，之後休息約半年，這個9月起又會每月一次，直踩到明年3月，活動一如過去全部免費，而且隔月的自由約是周六日雙日舉辦的。今年構思如何？聽阿龔談一談。

LJ：阿龔，自由約回來了。你一早就參與了西九的相關策劃工作吧？
龔：2012辦第一屆的自由野（音樂節），我替他們策劃過音樂，一年一次，連續做了三年，但因為工程的關係（按：西九文化區正在施工建劇院等大樓），地方不夠用，他們也想把舉辦次數增多一點，就變成了去年的自由約，自由約由去年8月做到今年3月，每個月一次。今年的舉辦日子是由9月到明年3月，而隔個月的第二個周末：例如10月會打孖，做兩日，十二月也會打孖，如果計日子，全部加起來共有十天。打孖有好處的，慳番錢，因為搭台拆台要花錢。

Image description 自由約2016

LJ：為甚麼會有打孖（周六日連續做兩次）的想法？
龔：因為把焦點想做大一點，10月我們找來Vicky Fung（馮穎琪＠Backstage）策劃，主題做《電影和音樂》，音樂方面是比較流行音樂一點的。12月我自己負責，主題是做爵士樂；再到了三月，主題就是香港獨立音樂。今年音樂上做法有好大分別，例如10月的是多文化Multi Cultural，即「世界音樂」（World Music），但我不想用世界音樂這個字──有朋友剛好罵過了，它的確是有誤導的。World Music這詞的出現，是由於八十年代商業音樂/流行音樂出了問題時，開托出來的音樂分類。

香港是好多元化的社會，雖然香港也頗多種族歧視，但我也想講講多元 Diversity啊！例如九月演出我們有本地樂手黑鬼──他常在街頭賣藝的。他爺爺是尼泊爾人，幾年前他到了澳洲做Working Holiday，開始接觸到土著音樂，包括吹管，之後他自學二胡、吹笛等等，但最後又做到自己東西。另外九月我們找了竹韻小集，那是很傳統的中樂，十月是流行音樂及電影，有點小清新的風格，像黎曉陽、Nowhere Boys 雞蛋蒸肉餅，都是年輕一點的樂手。

戶外電影會有兩套：一是《海報師：阮大勇的插畫藝術》，另一是《少年滋味》（張經緯）。去年我們放映過兩齣電影，分別是跟Bob Marley及Beatles有關的。自由約是下午在草地放音樂，夜晚在草地看電影。

Image description 電影《海報師：阮大勇的插畫藝術》

LJ：節目已經一直計劃到了明年了嗎？11月及以後又怎樣？
龔：11月的主題是有點懷舊的，我們會邀請樂隊來玩60-70年代香港舊歌。12月是Jazz & Classical。

我覺得香港的創作歌手做得好好，Jabin Law跟黃靖都做得做不錯。也許因為夾Band的，成日全隊在Band房打交嘛，而Singer Songwriter則自己躲在房裡努力，進度會比樂隊大，因為簡單一點，個性也比較突出，你是怎樣的人音樂就做怎樣的音樂！反而樂隊，好多時五個人都突出不到性格。12月我做Jazz & Classical時，會放一些Singer Songwriter進去。

到了明年1月，我想嘗試請年輕音樂人來策劃，例如Mike@Chochukmo（觸執毛結他手Mike Orange），你去替我策劃一個小時的節目出來。我想，這樣可以刺激年輕樂手去做策劃工作，因為香港欠缺好的音樂策劃人。而搞手們通常都用同一條Formula去策劃。我有時會刺激他們，不會叫他們自己揀樂隊，這樣沒意思，我會叫他自己也有份玩，將自己的美學自己的風格放進去，但不能玩Chochukmo的東西。我想也許他能跟中樂去Mix，又創作又策劃，看看效果會怎樣。

到了明年2月，主題會是社會、家庭一點的，會有小孩子參與。至於3月，主題將會是獨立音樂。香港的獨立音樂其實發展得不差，我想把它展現出來。

Image description 自由約2016

LJ：回到當初，自由野是怎麼變成自由約呢？你又怎評價這變化？
龔：這是個好嘗試。現在外面在施工，我想，到了2019年當劇場建好了，好大機會自由野會重現。自由野是個Festival，至於自由約則是小型一點的活動。自由約每個月都舉辦。能夠每個月都舉辦的話，市民就多機會一點接觸，我們也能利用到這個空間，因為這些活動都是免費的。我最希望的是能夠每個月都有自由約之餘，到了全年天空最好的11月，又有自由野（大型音樂節）。西九的資源是大眾的，能辦多一點免費活動會是好事。

LJ：我記得最後一屆自由野，人數實在好多，場面相當擠擁。很多人扶老攜幼進場，但都不是來聽音樂看表演的，多少有影響到觀賞質素，你有甚麼想法？
龔：我常常覺得活動免費，就必然有利有弊。天氣好大家自然衝著來，去到最後，我希望聽眾的質素能夠提昇吧。特別是做社區活動，這些問題很難避免，如果像文化中心裡的表演，例如賣$3,000一張門票，人數就自然能控制。我想像，如果多一點這類活動，大家懂得欣賞就會有幫助吧。

你看看，Clockenflap做得好成功！三日人次共六萬人！但Clockenflap也是採用外國模式。我希望最終能夠做到一個活動──由於我是音樂人，我很偏心，希望能以音樂做主打，周圍好多文化活動，而成個活動是很有香港特色的。香港其實跟中、台都不同，怎樣能表現到香港味道呢？我正在思考。是否該由香港很多元化作出發點呢？

LJ：喂，那你一定是本土派啦！
龔(笑)：對呀，我是本土派來的！我當然是本土派，如果你不珍惜本土，那就不要跟我講到甚麼國家呀宇宙去了。

Image description 自由野音樂節（西九網站圖片）

LJ：談到本土，剛才又談到香港的獨立音樂，那很難不談工廈在香港的角色。例如早陣子HA要關門了，你怎看工廈跟香港音樂甚至藝術圈的關係，怎樣能幫助到香港藝術家？
龔：如果夾硬畀Hidden Agenda留下來的話，要面對安全問題，我也不敢舉手（贊成）啊。我去HA這麼多次，坦白說，如果有乜事，幾百人在裡面，也很危險。現在政府應該儘快修改法例，令工廈安全，令工廈可以讓藝術家使用，這一點需要用政治途徑做到。我常說，藝術家唔生性之嘛，大家罷市一個月就行了，全香港藝術家罷市一個月，不做展覽不表演來抗議。

LJ：罷市一個月來爭取有效嗎？
龔：至少比現在強。現在有一個好荒謬的地方，就是政府會說很替香港藝術文化驕傲甚麼的，但沒有想到人人都在工廈開工，短視到，完全沒有看到大家是怎培育出來的，這方面一定要改好才可以談。

Image description 瑞典樂隊No Omega在香港巡演@Hidden Agenda（資料圖片）

LJ：在這些（工廈政策）方面，西九是否有個位置，可以幫助到藝術家？
龔：西九好像好巴閉，但我進來才看到限制，我哋有乜話事權呢？其實無乜。我進來一年，看到西九仍有機會做一些跟康文署等不同的東西，但要Fight！這也是我留下來的原因，如果西九做的東西特別有趣，可以Inspired到其他藝術家，那就有價值，但它始終屬於政府架構，如果能好好利用，會Make a Difference。

西九始終思維不同於康文署，後者最弊係累積太多年了，掌權的都不是文化藝術人，多年下來，這些人一直升職到管理層，幾十年來都沒有有意思的文化土壤，而只是一班官僚啊。你看了三十年演出，不代表你懂藝術。我就會務實一點。

其實自由約也它的意義，因為能夠做到一點跟別人不同的東西，例如今次（按：剛過去的九月）有一隊法國的樂隊Le Groupe Électrogène Fanfare Club，這些法國人在香港工作十多年了，都在本地生活，另外我們又請來一隊非洲多哥留港的樂隊Gregmel & Africana Band，他們申請了行街紙，但沒有居留權，不能工作，但其實在香港好些日子了。他們申請政治難民，近日終於成功了。

LJ：還有生祥樂隊，他們的演出水平真的是世界級數的啊！
龔：我叫生祥來，除了演出，前一天還會做分享會，跟年輕音樂人分享怎樣用客家話寫歌，跟土地扯上關係。因為香港大部份音樂人都沒有這個部份，當工業要摧毀土地時，大家不知怎樣去反應！因為香港沒有土地文化。說起來，生祥也是用西方音樂語言，但加入了中式樂器創作，用得好好。因為我覺得廣東歌做得不好嘛！幾十年都一樣，困死了在Forumla裡面，所以我很想用林生祥做例子。

我也希望這不是一次過的，西九是有這個可能性的。譬如12月做Jazz，我希望能找西方一個Jazz的好手過來，做一星期，這樣會有意思，因為香港從來沒有很好的Jazz文化，大學教育完全沒有碰這一塊，我們又沒有Live House。香港好多問題啦，如果西九能針對這些去做，是會有意義的。

Image description 生祥樂隊＠自由約2016

LJ：做了一年，在西九還遇到甚麼困難？
龔：因為好多年來，大眾對西九都有個負面看法，好多人都不知道西九是做甚麼的，就認為他們是在浪費金錢。本地藝術家也是這樣想啊，那麼如果你要他們信任你，要花些時間，怎樣可以幫西九做到一條有意思的音樂路線呢？只有長遠去做，有價值也有教育的去做。但我沒有感到很灰暗，我是戇居居的，就去做吧。

LJ：你又想接觸年輕樂手，他們怎樣？有前途嗎？
龔：年輕一代很不同，他們在樂器上很幸福，現在樂器比我年輕時平好多，又有好多軟件，個個都可以玩，個個都可以Share上網絡，但人人都得到就會影響品質。我們不同，我們是用卡式錄音帶年代啊！（笑）以前做音樂艱難好多，現在就容易得多了。

好多人說香港有2,000隊樂隊，但我說，數量多是否品質好？香港年輕人玩音樂都是模仿為主，變成技術好了，但個性不強，這是好大問題。但這又跟教育有好大關係，教育制度這樣子啤小孩子出來，比我們年年代更衰！我們那年代讀到的，也許更多呢……但好難說，我記得傘運時，大家又好驚奇（於年輕人的創作），怎樣都好，這是個精采的時刻，在不穩定的時間，往往在文化音樂上是最好的！你看嘛，昨天羅冠聰、朱凱廸這樣贏法！

我當然希望年輕人好，但希望他們能挑戰自己多一點。很多年輕人都聽得太窄了，如果你不挑戰自己，會變得好危險。好多時候他們喜歡的東西，都好安全好穩陣，而沒有去Push自己，不夠Progressive。那我們可以怎做呢？也是教育方面吧。

Image description 自由約2016

LJ：自由約的想法，是每一年裡休息半年嗎？
龔：其實休息的幾個月裡，我們也在做其他東西。我參與了一年，中間也有其他計劃的，例如關於歌詞的，我們將會跟文學館周耀輝、小樺他們合作，我會不斷做的。另外，香港關於爵士樂的教育又好缺乏，香港有些事好畸型，例如Melbourne比香港地方小好多啊，但它的Live House最多，一年舉辦16,000多場表演！冰島又是這樣，去年我去過冰島，才知道他們自六歲就開始有音樂Programme，到了中學有卡拉OK，但唱的是中學生自己的創作！不是唱我們那些啦。如果學生進了音樂學院，同一課堂裡，一個人玩Rock，一個玩古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