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土豪飲出古道熱腸Sipping Immortality with the Chicken Cup

「成化是明朝第八代，皇帝朱見深(明憲宗)幼時因父皇遭遇政變，身為太子的他受累被眨，隨奶奶孫太后和萬姓宮女流落民間。朱見深人生最困頓時期得到萬姓宮女無微不至照料，後復位登基即把這位比他大19歲的宮女封為貴妃。萬貴妃40歲時為朱見深誕下驎兒，豈料此龍種卻不幸夭折，令她性情大變，之後宮裡妃嬪一旦懷胎都遭其毒手。朱儘管心知肚明，卻因為對萬貴妃一往情深而隱忍不發。有天，朱見深得睹宋畫《子母雞圖》，見其描繪母雞帶着小雞覓食的慈愛情狀，觸景生情更在畫上題詩詠歎。大臣們揣摸上意，命工匠本該畫意境做出了此雞缸杯並呈為貢品。萬貴妃看到雞缸杯以後明白皇帝心思，就收歛起來。成化二十三年春，萬貴妃病亡，朱見深悲痛說『萬侍長去了，我亦將去矣』，半年不到也就一命嗚呼。正因為有這個愛情故事在裡邊，雞缸杯就更加彌足珍貴了。」今年4月於香港蘇富比春拍以2.81億港元，投得此明成化鬪彩雞缸杯， 一舉創下中國瓷器世界拍賣紀錄的劉益謙如是說。

傳奇藏家壯舉吸仙氣

早前，作為國內傳奇收藏家兼上海龍美術館創辦的劉益謙更專程來港，出席此標誌着史上最重要中國瓷器之一回歸中國的交接儀式，還即場用此雞缸杯品茶以示慶祝，亦因為此項「壯舉」惹來眾議紛紜。不但有人指責其此舉有辱文物，更有論者認為他以天價購入雞缸杯實有「洗錢」之嫌。其實劉益謙在雞缸杯交接儀式上已公開刷了24次銀行卡，根本就沒有「洗錢」可能，據悉，由於銀行系統每次最多只能刷1200萬港元，劉益謙分多次刷卡，還累計獲得了信用卡公司近4.22億點積分。此外，就以雞缸杯喝茶之舉，劉認為其既為「古玩」便有「把玩」餘地，現在他能夠花錢買回來，一時興起以之喝茶亦不為過，況且對於此件被全世界瓷器界視為神品的文物，劉清楚表明：「這杯子距今有600年了，當年皇帝、妃子都應該拿它來用過，我無非是想吸一口仙氣。」

事實上，劉益謙與妻子王薇早已是國內文物藝術收藏界聞人， 前者專攻文物古玩，後者獨鍾當代藝術，兩人收藏經驗少說也有近廿年。在投資界有「毛毛」之稱的劉益謙是中國少數炒股致富的億萬富豪，素有「中國巴菲特」、「資本獵豹」、「草根富豪」之譽，近年更進軍實業，成為新理益集團、天茂集團、國華人壽董事長，並坐擁15家上市公司共2.5億法人股， 於2013新財富中國富豪榜以170億身家排名第三十名。劉益謙學歷還沒有初中畢業，但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是文章， 他對於投資和收藏都有其絕對經得起市場考驗的真知灼見。

拍賣場上有錢成優勢

1990年代初，中國證券市場才剛起步，先後做過皮具生意、計程車生意，並在上海豫園商場開設小百貨商店的劉益謙，便以其靈活頭腦和敏銳觸覺，憑着炒賣股票、股票認購證和國庫劵，而賺得第一桶金。不旋踵，劉又發現那些尚未流通的國有股和法人股，才是真正的「資本金礦」，但礙於並為個人投資者禁入的領域，才令他於2000年初創辦上海新理益投資公司，為後來「新理益」叱吒中國資本市場埋下伏筆。「新理益」公司名中的「益」字除出於其本人名字之故外，也有「運用新的投資理念獲取收益」的意思，而「低成本介入，大手筆投資，然後靜待升值」亦成為劉在資本市場上的成功法則，正是在這種指導思想引領下，令「新理益」得以在證券投資市場上呼風喚雨，將十幾家上市公司的法人股納入囊中，先後進入10多家上市公司前10大股東之列，為劉益謙開創了滾滾財源。

趁低吸納是劉益謙征戰股市的不易法門，但在拍賣場上，其進取姿態卻與此大相徑庭，「只買最貴」幾乎已經成為其獨門法寶，劉說：「股票要買便宜的，藝術品要買貴的，因為藝術品不像股票，每一件都會有成百上千雙行家的眼睛盯着它們，不可能有撿漏的機會，況且你也不可能像買股票一樣買進一大堆藝術品，而只能選擇多數行家認為最好、最貴的作品。我的弱勢是沒有藝術收藏專業知識，我的優勢就是有錢，所以我要發揮我的優勢。」在購得此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前，劉近年來已先後以破紀錄天價在拍賣場上投得宋徽宗《寫生珍禽圖》、乾隆御製紫檀《水波雲龍》龍椅、陳逸飛《踱步》、宋人《瑞應圖》等多件國寶。現在劉以2.8億港元成交價拍下此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又用這件價值連城的雞缸杯喝了口茶，在許多人眼中便不難被視為土豪炫富之舉。

天價小杯難掩巨大魔力

「大家肯定奇怪，這個土豪錢多了不知道怎麼花，雞缸杯如果大一點，嚇唬住人的話或許很多人都不敢說，我買藝術品這麼多年，世界上有什麼珍貴的東西上拍我肯定知道。現在這個雞缸杯這麼貴這麼小，寬度可能是8公分，高可能是5公分，加在一起的重量不超過50克，按每克價格是600萬人民幣一克，買這麼一個東西幹麼？」其實劉心裡算盤再清楚不過，他說：「我買了這個雞缸杯是下午一點多一點的時間，晚上三點鐘網上就有人發一條微博說他家裏有兩個，中央電視台某某導演家裏有八個，還有誰有幾個，一下子十幾個，你再湊幾個，我感覺一次性的雞缸杯都有了。當蘇富比的程壽康拿這個雞缸杯給我看的時候，在場的還有瓷器界另外兩個朋友，他們看到摸到這個東西，都感覺冒汗了，我在邊上看就這麼一個杯子，為什麼這麼大的名聲呢？後來慢慢了解到它這個魔力的確它太大了，杯子雖小，但是魔力在這裏。」

「朱明去此弗甚遙，宣成雅具時猶見。寒芒秀采總稱珍，就中雞缸最為冠。牡丹麗日春風和，牝雞逐隊雄雞絢。金尾鐵距首昂藏，怒勢如聽賈昌喚。良工物態肖無遺，趨華風氣隨時變，我獨警心在齊詩，不敢耽安興以。」從這首清代乾隆丙午卿題仿古雞缸杯詩中，可以知道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在成化以後二百多年的清代乾隆時期還能依稀見到，並被尊為成化製瓷中的最成功之作，乾隆皇帝不僅讓當時的景德鎮御窯仿製，還題詩作志。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創燒于明代成化時期，為明代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是在直徑約八釐米的景德鎮御窯燒制的雪白瓷器撇口臥足碗胎體上，先用該時期特有的青花細線淡描出紋飾的輪廓線後，上釉入窯經1300度左右的高溫燒成胎體，再以豔麗的紅、綠、黃、紫等諸色填滿預留的青花紋飾中二次入窯低溫焙燒。

明憲宗觸畫生情成神品

此雞缸杯外壁以牡丹湖石和蘭草湖石將畫面分成兩組，一組繪雄雞昂首傲視，一雌雞與一小雞在啄食一蜈蚣，另有兩隻小雞玩逐。另一組繪一雄雞引頸啼鳴，一雌雞與三小雞啄食一蜈蚣，畫面形象生動，情趣盎然。有史書上說，成化皇帝熱衷書畫，有一次他欣賞宋代人畫的《子母雞圖》，看到母雞帶着幾隻小雞覓食的溫馨場景，非常有感觸，就在這幅畫上題了一首七言詩：「南牖喁喁自別群，草根土窟力能分。偎窠伏子無昏晝，覆體呼兒伴夕曛。養就翎毛憑飲啄，衞防鵮稚總功勳。披圖見爾頻堪羨，德企慈鳥與世聞。」表達了母雞對小雞的呵護之情，遂成為創製此雞缸杯的靈感泉源有學者分析說，畫雞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成化元年是雞年；再一個就是「雞」和「吉祥」的「吉」諧音。

最早載有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價值的明代萬曆《神宗實錄》中寫道：「神宗時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雞缸杯一雙，值錢十萬。」另據明代萬曆沈德符《野獲編》中稱：「成窯酒杯，每對至博銀百金。」其中十萬之值與白銀百金相近，「值錢十萬」應指雞缸杯的價值等於當時流通用的銅製十萬枚製錢，「十萬」是形容多的虛數。自明代以來，雞缸杯便被視為千金難買。此次香港蘇富比上拍的這件明成化鬪彩雞缸杯，最早在1949年，由香港古玩收藏家仇焱之以千元港幣購得。1980年，仇焱之去世後，在香港蘇富比舉辦的拍賣會上，這只雞缸杯拍出了528萬港幣。1999年4月在香港的蘇富比舉辦的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會上，一件品相保存完好的雞缸杯，拍出了2917萬港元的天價，成為當時中國古代瓷器在拍賣市場上的成交最高紀錄。

超凡工藝引領風騷五百載

劉益謙說：「從上次拍賣到今天十五年，這個小小的雞缸杯魔力巨大依然，正因為它的工藝到今天為止五百多年還不能突破，特別是清三代的帝皇對雞缸杯評價尤高，乾隆當年不但加以仿製，還為此寫詩頌揚，當時專門研究製作雞缸杯的工匠，雖然力求在工藝上有所突破，卻一直突破不了，便令明成化鬪彩雞缸杯的工藝上更添傳奇色彩。」此外，據蘇富比亞洲區副主席及中國瓷器及工藝品部國際主管仇國仕(仇焱之孫)透露，明成化年間，瓷作精益求精，質優量寡，時至今日，成化真品更是一器難求，而留傳下來的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僅得10只左右，除了劉益謙天價購得此玫茵堂藏品之外，尚有2只屬私人收藏。目前，珍藏明成化鬪彩雞缸杯的世界著名博物館僅有幾家，如北京故宮博物院、倫敦大英博物館、倫敦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劍橋費茲威廉博物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收藏，而至今拍賣場上所有的明成化鬪彩雞缸杯拍賣紀錄都出自蘇富比。

玫瑰花叢殿堂藏珍寶

這次以天價成交的明成化鬪彩雞缸杯屬歐洲玫茵堂珍藏，由瑞士Stephen Zuellig與其弟弟GilbertZuellig兩人60年的收藏，玫茵堂之名是該對兄弟瑞士家鄉Meienberg的諧音，其意為「玫瑰花叢中的殿堂」，其收藏注重作品的珍稀程度、紋飾的品質以及作品的品相，所藏古董器物上至新石器時代，下至清代，其中，元明清珍瓷逾450件。在西方的中國藝術品收藏界，玫茵堂收藏囊括了從新石器時代到歷朝瓷器中最上乘珍品，被認為是仍在西方私人手中的最好的中國瓷器收藏，足與Alfred Clark及Percival David兩大收藏家分庭抗禮。

說到文化歷史的傳承，劉益謙認同藝術品本身的藝術價值能予人賞心悅目的快感，然而，假如藝術品本身沒有市場價值，沒有交易的作用，那就很難有人收藏，更遑論傳承了，他說：「在你心情鬱悶的時候看看藝術品，看看文人墨蹟，會一下子心情舒暢很多，可是這卻不代表人們便能就此進行交易，藝術價值只是收藏文化一個方面，本來收藏就是把該收的東西收起來，讓別人看不到，到了現在收藏變成一種理財方式，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關心藝術品。藝術品如果只有藝術價值，便不可能有這麼多人關心它收藏它。所以我認為表現藝術價值最好的方法是它的市場價值，而藝術品只有給資本發現了才有價值。」

藝術品惟靠資本發現價值

集資本市場高手與資深藝術品藏家角色於一身，劉益謙深信大家除賞識藝術品本身藝術價值之外，亦應該把它作為一種商品在交易，他表示：「大家越來越關心更加關心藝術品的價格，這是再正常不過了，為什麼關心價格呢？因為這種商品和普通商品不一樣，藝術品是一種稀缺商品，特別是好東西越來越少，藝術品本身積攢了我們人類發展每個時期的一種文化、政治、環境、思想。其實我們這個民族文化很強，我們經歷過鴉片戰爭、甲午戰爭也失敗了，但是到今天為什麼我們又強大起來。背後因為我們有我們的文化，我們的文化存在，所以我們今天又林立在世界強國的地位。」

劉益謙相信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後，從一窮二白到今日開始富裕起來時，人民亦同時需要一種精神層面的依託，而對一個普通老百姓來說，文物藝術的價值就是傳播歷史，在此過程中唯有讓文物藝術不斷升值，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參與傳播，「其實有一點是跟股票相通的。股票如果是幾百年以後是歸為0，股票市場是不成立的。藝術品同樣也一樣，藝術品長期來說它是往上的，跟股票是一樣的，不然就不可能這樣一個收藏群體成立。」

這位明成化鬪彩雞缸杯的最新主人坦言，其收藏文物藝術最初也是出於當年對拍賣作為一種交易模式所生起興趣，「在二十年前可能就是沖着這種模式參與到了中國藝術品市場，這個過程中間也有很多朋友無給了我很多的指點，才能一步步有了這麼多收藏以後，以至今天在上海開了龍美術館浦東和浦西館兩個美術館，原來是一種個人愛好，現在變成一種社會責任，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從沒期望自己多崇高，其實自己其實也是一個沒有什麼理想的人，但是我感覺既然決定了去做一件事情，就應該把它做好，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要去做的一件事。」

文：Patrick Ch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