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大師Elliott Erwitt：好的作品解釋世情

這陣子攝影迷可夠熱鬧了，先有國際攝影節四個展覽逐個上演，然後有F11攝影博物館即將開幕，而打頭陣，他們請來現年86歲的攝影大師Elliott Erwitt來港舉辦「Best in Show」展覽。Elliott Erwitt一生信奉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決定性一刻」理念，拍得無數影響後世的攝影作品，被稱為「全世界最具影響力的生活攝影師」。展覽開始前，我們率先以電郵訪問了大師。

反對Photoshop

LJ：你在2011年，得到國際攝影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頒發的終身成就獎，這個獎對你來說，有何意義？

EE：獲這個獎是好的，這對我來說這是種肯定。我一生得獎不少，我猜想，只要你一直活躍，又沒犯過大錯，人生到了後段就會開始收成了。顯然，這種榮耀是好的。

LJ：在你攝影生涯之中，可曾有那張相片改變或啟發了你的生命？

EE：或許不是單一張照片，而是Henri Cartier-Bresson的照片，它們啟發了我進入這個行業。他那些相片，是對人世間的觀察及反應。透過照片，會看出你雙眼所見的，多於你所建構。我相信，Henri Cartier-Bresson就是攝影的黃金標準，尤其對我所關注的攝影風格來說，更有關係。

LJ：你可認為數碼攝影已改變了攝影的面貌？你又對修圖軟件如Photoshop有甚麼看法？

EE：數碼攝影令攝影變得馬虎了，因為如今要影相又容易又直接。如果你要替你孩子、你的小貓拍照，這不是件壞事， 但我不知道它是否有改進了攝影質素啊。數碼攝影令拍攝既容易，又平宜了。就商業攝影來說，它是上天所賜一樣，因為它經濟實惠，亦令你對拍攝結果更有保障。如果用傳統菲林拍攝，後續的工夫好多，結果也沒有這麼有保障。

我反對Photoshop，因為攝影的真正質素（True Quality）就是你應該去相信它。Photoshop反其道而行，因為你拍攝時不知自己要甚麼嘛。這是一種概念。

LJ：如今數碼相機無處不在，人們能喜歡拍多少張，就多少張，拍到「完美」為止。你仍相信 Henri Cartier-Bresson 的「決定性時刻」（Decisive Moment）嗎？

EE：到了最後，我不認為你拍攝的質素是由你怎樣拍、用甚麼相機、數碼或傳統來決定的，相片才是最後成果。你的照片有跟觀賞者溝通嗎？你的相片有解釋一些事情嗎？它有觸發情感嗎？如果有，它是張好照片。這是我鑑賞一張作品時，一直追尋的。

巴西是拍攝好地方

LJ：為甚麼你會鍾情黑白攝影？

EE：對於我來說，它比較適合，因為它綜合了你所看到的， 黑白攝影突出了照片中的根本。至於彩色攝影，它比較美麗，較多描述性。

LJ：Magnum攝影通訊社對你來說，意義有多重大？

EE：過去60年我都是Magnum攝影師，所以它是很重要的。它是一間從一創立就重視版權神聖性的攝影代理。作為一名自由工作者，或獨立攝影師，我們經常保留自己的攝影版權，這也是代理的創作原意。當然，自從這樣後，它就成了一個讓攝影師亙相啟發的社群了。

LJ：你最愛拍攝的城市有哪些？

EE：我喜歡的城市有幾個，包括紐約、巴黎及羅馬。我住在紐約，所以那就是我每天所見的了。當然，羅馬是永恆的。我的喜愛城市，要看我當時在那裡。論拍攝，我最愛拍攝的城市是巴西，因為城內氣氛即時又開朗，人們笑面迎人。我去過巴西數次，從我經驗看，這是攝影的好地方。

LJ：你對香港印象如何？有來香港拍攝過嗎？

EE：很多年前，我來香港及澳門拍攝過。但時間太久了，我知道過去三十年她也轉變了不少。

LJ：近年一直有攝影師掉工作，你對年輕攝影師有何建議？

EE：我會建議，不如大家把攝影當作興趣，而非專業吧。專業攝影工作在今天日子很難過，我起步時，這個行業還很容易就找到工作，但若我是今天才出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否投身這行業了。

LJ：你認為攝影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呢？

EE：攝影永遠都會有空間，就像你從來不會看到有空白頁吧。新的攝影若能夠解釋世情（explain world situations）， 它就自然會變得相當重要，成為人世間不可或缺的事物。

LJ：今天這麼多年輕攝影師，有你喜歡的嗎？

EE：在Magnum（攝影通訊社），我們有好多年輕的攝影師很不錯。我們對於要加入Magnum的條件，一直非常嚴格。至於是那些攝影師，似乎不提名字比較好。

LJ：對於即將在香港舉行的《Best in Show》攝影展，可否談談其中你最喜歡的作品，它背後又有一個甚麼故事？

EE：我的喜好經常改變，今天我喜歡這一張，改天又會改變主意，我想我還沒有選中一張自己最愛的作品呢。不錯， 我是有些作品被認為很有代表性，它們不一定是我最佳作品，但它們肯定是與觀眾溝通得最好的相片。我那一張Santa Monica情侶作品背後有個有趣的故事，距離我拍那張相片已有25年後，我才把它沖印了出來—— 我經常拍完相片就把它丟在一邊，之前它一直放在我contact sheet上。25年後，我才發現它，今天，它成了我的簽名樣式作品之一。

Elliott Erwitt《Best in Show》

日期：即日起至11月30日

地點：F11攝影博物館（位於跑馬地毓秀街11號）
（同期將舉行「Leica M3 - 60 週年」相機展）

文：何兆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