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 Loro Piana 不為工作而活

這張跨版全景相，是上月參加Loro Piana Superyacht Regatta 期間，在意大利撒丁島（Sardinia）的Porto Cervo海岸拍的。一連三日，處身藍天白雲及藍綠海洋之中，幾乎忘記工作，我是來採訪Loro Piana紡織工場、訪問Mr. Loro Piana及親身上陣體驗帆船賽的。

大約在十年前開始認識Loro Piana，當年三十未出頭，仍處於追逐品牌的階段，買衣服是款式先決，布料呢，就算穿上身不太舒服，總會自我催眠，結果，買一次，後悔一次，重複無限次。因為工作認識Loro Piana，第一次走進中環遮打大廈專門店，隨便看看貨架上的衣服，摸摸那件cashmere大褸，一摸之下，不得了，又軟又滑，原來衣服是可以這樣的。

一眨眼，十年。十年之後，來到意大利北部Novara省的Ghemme鎮，以及鄰近Vercelli省的Quarona鎮，一口氣參觀品牌兩間廠房。在Ghemme的廠房，主要負責將來自世界各地的原材料，包括他們最出名的秘魯Vicuña（駱馬毛）、中國及蒙古的cashmere及baby cashmere、澳洲及紐西蘭的Merino wool，以及緬甸的蓮花纖維等等，紡成紗線。在這裡，纖維經過稱為精梳（worsted spinning）的梳理過程，類似幫貓貓狗狗梳毛，將不合格的過短纖維梳走，重新排列成合格的絨毛條。一場來到，當然要親手感受下有幾柔軟，那種嫩滑，軟都不夠貼切，我會形容是很綿，感覺像初生嬰兒頭髮那種軟綿綿。

排列成蛇餅形態的絨毛條，之後便會送到紡紗機，經過一輪拉拉扭扭，正式成為紗線，可以進入下一關，準備織織復織織。

三十分鐘的車程，來到Quarona，這裡是織布工場，亦是品牌總部。有了Vicuña及baby cashmere滑滑紗線，織布是例行公事，把布料設計師心目中的圖案編織出來。至於布匹顏色，原來有三種處理，分別可以在原料、紗線及布匹階段染製，取決於最後布匹是淨色或是圖案。成布之後，便會進入一連串洗水及縮絨處理，簡單來說，就是把絨布纖維做得更緊密，達至類似毛毯的效果，加強保暖度。

絨布加工一環，有兩種處理，一種是反覆洗水軟化的的精紡， 另一種是需要起絨的粗紡。所謂起絨，是利用一種天然起絨草（teasels），草果是一個佈滿小刺的橢圓球體，把一排幾十個草果固定好，然後梳理絨布，直到布面出現一層很薄的絨毛纖維層，好像毛管戙時毛髮豎起的狀態，官方稱為顫憟（frisson）效果。起絨後，就是人手肉眼並用的檢查，將瑕疵修復，確保每年生產的五百萬米布料零瑕疵，織布工序，大功告成。

一個早上，參觀了兩個廠房，沒有師傅表演鬼斧神工的刺繡， 沒有什麼超時空科技，而是靠真材實料，一步一步把原材料紡成紗，織成布。精采嗎？不算，但我喜歡看他們全神貫注地工作，這裡是Loro Piana，低低調調，平平淡淡，只為堅守金漆招牌，織出一幅滑不溜手的布。

離開怡人小鎮，回到米蘭，準備飛往撒丁島。可是，天氣不似預期，我們的航班，足足延誤五小時，到達Porto Cervo的酒店，已經接近凌晨。雖然遲了五小時，得到的獎勵，是第二天早上醒來，打開窗簾，有點像拆禮物，昨夜一片黑漆漆，原來是十足明信片一樣的碧海藍天，望一望，心曠神怡。
食過早餐，我們一行十多人，來自世界各地的傳媒團，登上兩艘遊艇出海，在海風伴隨下，隔岸欣賞第三天的帆船賽，恨不得立即跳落水。下午，回到帆船賽大本營Yacht Club Costa Smeralda，與剛回航的品牌第六代傳人Pier Luigi Loro Piana傾下偈。

開場白，關心一下他的帆船My Song比賽成績。「今天是第三個比賽日，在我們的Superyacht Class B組別，我們首先衝線，可惜基於不同帆船系數的讓分制度，好可惜，我們應該排第三，所以我不太開心，哈哈。」交代一下賽制，三十艘八十尺或以上的superyacht，按帆船大小分成三組，進行四日比賽，根據四場比賽名次，計算總成績。

Mr. Loro Piana說他自少喜歡大自然，尤其是海洋，有一次，父母的朋友帶他出海，大概在Portofino附近一個小海灣，自此愛上在大海中乘風破浪，更報讀帆船學校，接受駕駛帆船訓練。長大之後，開始擁有自己的帆船，由最初的小艇，像我們玩玩具一樣，愈換愈大，直到現在的superyacht。

回到九十年代初，Loro Piana已經開始參與帆船賽事，贊助一些小型帆船隊伍參賽，從那時開始，Loro Piana、Mr. Loro Piana及帆船，慢慢緊扣一起。「當我們接觸帆船，發現我們的客人，特別在意大利，不少都喜歡出海，因此藉着帆船賽事，一方面能夠展現我們對大自然的尊重及欣賞，另一方面，帆船比賽需要全情投入，整隊人緊密合作，才能得到好成績，這亦是Loro Piana相信的價值觀。由於當時沒有人舉辦superyacht比賽，既然如此，我們便開始策劃賽事，一轉眼，今年已經是第八屆。」

來到第八屆，比賽已累積一群每年參賽的帆船，船主們都是朋友，都認識Loro Piana，他們的朋友，都是品牌的客人。所以，在Mr. Loro Piana而言，透過帆船比賽，可以做一點PR宣傳，亦能直接跟他們見面，一舉兩得。不過，在他心目中，出海散心，應該緊要過公事。「每次比賽，我們都雲集地中海地區最漂亮的船，大家在漂亮的Porto Cervo逗留幾天，享受比賽，有什麼比這樣更爽？即使比賽後可能很疲倦，但在海上渡過半天，清理一下頭腦，什麼煩惱，統統拋諸腦後。」

身為品牌副主席，不論是出海，或是在公司，他都是掌舵手。「我年輕時學習帆船開始，我便一直負責掌舵，如果我不參與，何來樂趣？每次參與帆船賽，目的不是勝利，而是享受sailing。」最有智慧是這句。「I work hard，play hard，I work for living，but I don't live for work。」簡單幾句，最完美的人生，他正是最佳寫照，有排學。

傾完play，我們又回到work。訪問當日，Mr. Loro Piana穿上自家制服，白色純棉polo，外配一件品牌Storm System系列背心外套，由於翌日我有幸獲邀船上直擊，所以也擁有這套制服，便問問他Storm System的防水技術。他打開外套拉鏈，讓我們看看衣服lining，自豪地回答：「在帆船上，就是最好的實驗室，每位隊員會穿上我們提供的制服，可以考驗衣服各方面功能，或者實驗一下新技術。在九十年代初，我們試過與一間最有名的防水布料商合作，防水效果理想，但我們總是覺得薄膜太硬、太厚，失去Loro Piana物料引以為傲的軟滑，於是開始研究自家Storm System布料。這技術是一大突破，能夠令cashmere、羊毛變成防水、防風，同時透氣。這件背心外套，就是Storm System產品，外套70%是羊毛，20%是尼龍，lining是棉及cashmere，非常柔軟，每位隊員都喜歡這件外套。」掹船邊做了一日隊員，他所言非虛，真的很舒服。

問題是，如何做到防水？經歷幾小時比賽，身心應該疲累，他仍細心解釋：「Storm System的秘密，是布料底部一塊薄膜，我們成功利用一種方法，把防水薄膜貼在表層布料底下，不影響表面布料質感，而Storm System的表面，是另一種Rain System技術，它不是waterproof，而是water-resistant，類似雨褸的效果，當雨水落在衣服上，便會溜走。」在官網看過一段短片，片中一件Storm System cashmere外套，用水淋，會在表面形成水珠，自動往下流，即使把水夾硬壓入布料，用布一抹，即時乾爽，Storm System靠得住。

在製衣的世界，尤其是功能服，科研是不斷向前的必修科，他深明要在技術及功能方面有所進步，尤其是布料科技，不是早上睜開眼睛便有靈感，而是要靠一班經驗豐富的團隊合作，是一個漫長的研究及實驗過程，但他重申：「雖然我們熱愛研究、創新，但在Loro Piana，堅持生產最優質的布料，始終是首要任務，然後才是創新。」

「對Loro Piana而言，luxury，就是quality，quality with no compromise。我覺得，在追求最高品質的過程，不用考慮成本，不用擔心製成品價格，只要是最好，便勇往直前，這是一種privilege，是我的luxury。」不僅是Loro Piana，或者其他品牌，能夠長時間贏得客人擁戴，成功秘訣，一定離不開quality。在他眼中，店舖服務也是他們不可或缺的quality，幾年前，品牌開發e-commerce，希望接觸年輕客人。對他來說，Loro Piana提供的，不單是產品，而是一種購物體驗與享受，他最希望網店顧客早已是客人，他們只是在網上補購一些東西。「我覺得e-commerce不會取代店舖的地位，反而是兩者相輔相成，才是未來要走的路。」這一點，認同不過，尤其在luxury business，有些範疇，科技再先進都沒可能取締傳統。

在柔和的陽光下，訪問完畢。翌日，正式踏上My Song，與Mr. Loro Piana出海，詳情在今期《Point》欄目報導。

文：Ben Wong 圖：Nathalie Baetens、Carlo Borlenghi 、Ben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