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元的皮鞋是怎樣煉成的

四萬元的皮鞋，做人老公的，恐怕未必夠膽如實稟告太太， 其實，太太可以每季買一個二萬元的手袋，為甚麼先生不能花四萬元，買一對可穿二、三十年的皮鞋？四萬元一對皮鞋，是天價，也有物有所值的，當然，那是指來自英倫的bespoke shoes。

早前，倫敦品牌Foster & Son，在專門支持獨立工匠及品牌的Independence穿針引線下，派出銷售經理Andrew Murphy 來港，Andrew做生意之餘，也抽時間講解一下，四萬元的皮鞋，究竟是怎樣煉成的。

論知名度，Foster & Son也許不及John Lobb及Berluti等貴族品牌，但鬥歷史，前者創立於1840年，贏 John Lobb不足十年， 但比後者歷史悠久半世紀。「雖然我們擁有一百七十年歷史，這是第一次來香港，幸好反應也不錯，哈哈！」Andrew 一開口，就是濃烈的英式口音與幽默。

Andrew上年底才加入品牌，但他入行足足三十一年，鞋店林立的Jermyn街，他先後工作過好幾家店。新官上任，首要工作， 是進一步開拓亞洲市場。「我們早於五十年前已開始到美國， 十五年前初次去日本，兩年前去中國，今年除了香港，還會去台灣及俄羅斯，哇，很多地方呢！」跑得辛苦，因為他了解這門生意。「我們做bespoke的，不能只在倫敦等待客人上門，必須主動接觸人客。」說穿了，即是不能等運到。

假如各位不太明白bespoke是甚麼一回事，請Andrew解釋一下。

「訂造bespoke皮鞋，跟做西裝一樣要度身，至於量度腳掌尺寸的方式，各施各法，最重要是得到做鞋師傅需要的數據， 之後，工場的鞋楦（last）師傅會用櫸木（beechwood）打磨出一個last，再根據它來做一對fitting shoes。客人試穿fitting shoes後，假如覺得有那些地方不舒服，我們便會相應修改一下鞋楦，再做另一對fitting shoes，所以鞋楦是bespoke shoes最關鍵一門，必須一絲不苟，否則不可能做出一對完全貼服雙腳的皮鞋。」這次落訂的客人，當六個月後他再來港，便會帶同他們的fitting shoes，如果沒有大問題，再多等三個月， 皮鞋大功告成。

關於量度腳掌，不少人說，最好在中午之後進行，因為早上起來，腳掌會大一點，所以下午得出的尺寸，會比早上準確。Andrew聳聳肩，氣定神閒地說：「的確很多人相信這種說法， 從我的個人經驗，早上跟下午量度，似乎沒有分別。」

對於初試bespoke的客人，他先會了解他們的職業、喜好，然後逐步逐步引導他們，譬如他是律師或銀行大班，可能需要穩重一點，他便會提議他做一雙黑皮鞋。畢竟一對bespoke皮鞋需要千錘百煉的工夫，製作過程相對漫長、仔細，也價值不菲，跟買一對ready-to-wear皮鞋完全是兩回事，所以他希望客人花得物超所值。

訪問當日，店內掛上一幅照片，相中是一位老師傅，背後掛滿數百對鞋楦。「他是我們的鞋楦大師Terry Moore，在Foster & Son工作超過五十年，我們現有的大部分鞋款，均出自他一雙手，而現在工作室的四人製鞋團隊，都是經由他親自教導。」訪問前搜集資料，看到幾位師傅正值盛年，更有一位日本女士，Andrew說，品牌沒有特別招攬學徒，他們都是慕名而來學藝的。

據他透露，由零開始，到真正掌握所有做鞋工序，一般需要五年時間。「最初兩、三年，學徒只在學習及練習，間中負責處理客人送來翻新的皮鞋，直到他們到達一定水平，才有機會嘗試學做皮鞋。」現時，除了工場內的四人幫，他們還有十五位師傅，各自在家中工作，他們每星期會到店舖一次。由於人手有限，製鞋需時，因此品牌每年只能生產二百對皮鞋，貴精不貴多。

這次他帶來了接近二十對皮鞋，其中幾對的漸變色polish，亦是品牌招牌之一。這種效果，他們稱之為foster fade，其實是放在櫥窗的皮鞋，長時間被陽光照射，皮革慢慢褪色而成，客人覺得漂亮，要求訂製，他們便嘗試用人手模仿出來。「這是一種很花時間的polish工藝，必需經過多重工序，每當完成一層油， 要等鞋油完全乾透，才繼續第二層polish，一直打磨到出現層次柔和的antique效果為止。」聽起來似乎沒完沒了，即是要花多少時間？「大概需要一星期時間，哈哈！」

至於其他切割皮革及縫製鞋底等技術，基本上跟百多年前完全一樣，只是品牌數目買少見少，最大分別，反而是做鞋師傅的社會地位。「三十年前，我也當過學徒，當時鞋匠是躲在黑暗地下室工作的工人，地位很卑微，但可能現在鞋匠數目少，社會上愈來愈尊重這門專業。」我告訴他，英國師傅幸運得多，因為香港有不少鞋匠，幾十年來，依然是瑟縮在樓梯底及冷巷工作。

訪問尾聲， 跟A n d r e w 閒聊， 看見枱上擺放了幾對絲絨slippers，鞋面分別繡上皇冠及酒杯等圖案，他說圖案可由客人決定，於是隨便問問，他遇到最瘋狂的要求是甚麼？他想了幾秒，露出一點蠱惑的微笑，然後細細聲對我說：「有一次，一位客人想在鞋面繡上陽具圖案，我嚇了一跳，然後問他：『Are you serious？』我告訴他，負責刺繡的是女士，似乎不太好。」

最後有沒有成事？「當然沒有喇！絕對不可能！」看著他耍手擰頭，皺起眉頭，英國人，真可愛！

(文：Ben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