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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風】拼貼是皴法陶藝也是皴法

202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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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是個很獨特的年代。社會偶然動盪,經濟開始起飛,東西文化在猛烈撞擊。當年畫壇,由呂壽琨帶領的新水墨運動急速冒起,與傳統畫花鳥山水的傳統水墨畫家大相逕庭。他們吸收了西方的藝術觀念,用現代的手法,畫傳統的內涵,創作出一張張為傳統所不容的禪畫和抽象作品,雙方不時隔空筆戰。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今年76歲的呂豐雅師承呂壽琨、王無邪一派,當時年輕尚輕的他,目睹這場文藝筆戰。他沒參與其中但被啟發了,之後幾十年,他一直沒有放下創作,他的「水墨畫」,用拼貼來做皴法,以新手法來表達傳統。

TEXT & PHOTOGRAPHY BY 何兆彬

Image description 呂豐雅(Eddie)

臨摹三十年不正常

六十年代,香港大學的Art & Design的部門,改組成較當代的藝術課程,在中環租了辦公室作教室。第一屆在1967年舉辦,呂豐雅入讀時是1969年,約20歲,「我剛在上環的銀行上班。每星期上五晚課,下班就去了。」他在1972年碰到呂壽琨、王無邪、譚志成,「他們三人來到,辦了一個水墨課程,逢周日朝九晚六上課。他們早在六十年代已推廣新水墨,有一班徒子徒孫了,所以72年來港大時已經很成熟了。」學了一年多,呂豐雅(Eddie)就開個展,他記得老師呂壽琨很開心,因為一個讀視覺藝術教育的學生,竟然專心去畫水墨,「我那批水墨創作當時也相當轟動,我用很強的顏色,設計式的方法,用拼貼去表現。所以也是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做法,後來我將中國水墨畫裡面的皴、擦、渲染這四個很重要的技法,都引用在我們的現代繪畫裡面。」

二人領導的這場運動,影響了他一生的創作,「王無邪、呂壽琨對我的影響實在很大,在中國繪畫來說,他們是我開眼的老師。」Eddie說:「我已經接受了三年正規的視覺藝術教育,當年香港有一個不是太好的現象,就是很多是師徒制的繪畫方式,無論什麼派別都好,都是老師教徒弟,但徒弟不會教徒孫。徒孫都要回到老師那邊!大家都有一個不是太好的抄襲的風氣,嗯,我說抄襲其實也說得太過分了,其實根本你沒有機會抄襲,你跟着老師的方法去畫。本來臨摹是一個學習繪畫的必經過程,但當你臨摹了三十年,都在臨摹畫的時候,就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今年為傳統所不容的禪畫和抽象作品,雙方不時隔空筆戰。 西方的藝術觀念,用現代的手法,畫傳統的內涵,創作出一張張冒起,與傳統畫花鳥山水的傳統水墨畫家大相逕庭。他們吸收了西文化在猛烈撞擊。當年畫壇,由呂壽琨帶領的新水墨運動急速六十年代是個很獨特的年代。社會偶然動盪,經濟開始起飛,東76歲的呂豐雅師承呂壽琨、王無畫」,用拼貼來做皴法,以新手法來表達傳統。但被啟發了,之後幾十年,他一直沒有放下創作,他的「水墨邪一派,當時年輕尚輕的他,目睹這場文藝筆戰。他沒參與其中是不正常的現象。」

Image description 《小母雞》2005 柴燒陶塑 41h x 34w x 6d cm

英國人識Modern Ink比香港更早

本來Eddie兼學西畫,課程裡,有香港雕塑之父張義教雕塑,韓志勳教版畫,師資一時無兩,「這班全部是香港有創作能力,很能表現獨特風貌的藝術家,那個時候,我適逢其會,在一個好的環境裡面長大。一開始的時候,我就碰到全面性的西方藝術教育,更加幸運的是受到基礎的教育之後,碰到王無邪和呂壽琨。」

「談中國當代水墨,我們算是起風氣之先了。當年藝壇有不同派別,我是其中一個牽涉在這個漩渦裡面的人。」Eddie談那場傳統 vs 新派的對戰,「當年香港有一個很大的繪畫勢力,就是嶺南派。比它更傳統的派別也都有,不少是(1949年後)從大陸南下來香港的藝術家。其實呂壽琨本身也是這樣,也是因為他爸爸是本來做古董店生意的,後來來到香港的。」呂的父親呂燦銘是廣東資深畫家和學者,來港前在廣州經營古董書畫店,兒子因為從小品閱及摹臨無數國畫大師作品,自小造就深厚國畫筆墨技法。

呂壽琨早年在碼頭工作,不斷舉辦畫展後,1966年辭掉正職,開始在中大校外進修部任教,同時提倡其新水墨理論,「呂在1919年出生,來到香港的時候已經變成20歲了,思想很成熟。因為他家學淵源,對中國繪畫很熟悉,但是怎樣會突然變得這麼現代呢?就是因為來到香港,香港跟外界的接觸較多。可以看到西方繪畫,資訊甚多,中環大會堂在六十年代落成後常辦展覽,後來他又常到英國倫敦舉辦展覽,因此英國人識Modern Ink(現代水墨)這個字,比香港人識得還早!因為香港沒有人聽過現代水墨這四個字,其實連水墨二字都沒有,大家都叫國畫!」

「水墨嘛,畫在琴棋書畫裡,敬陪末座,只在文化圈只是聊備點綴。」他說,當年在畫壇屬於那個派別很重要,呂壽琨是唯一畫現代藝術,又曉得用文字來跟傳統對駁的文人,「大家就在《華僑日報》、《星島日報》、《信報》筆戰了,大家交鋒之餘,也形成了新水墨。當年我們剛剛出道,周旋在這些人事裡面,我記得大會堂高座展覽廳,每天都有人辦書畫展,就有人在那裡幫你寫新聞稿。那時候沒有文化版記者的,稿件都是由藝術家找文人寫了再投稿,原文照錄,一字不改的刊出。寫到很難看、很尷尬的字都照出的,他們不介意這件事。」他笑。

Image description 《莆田世澤 - 上聯》,麻布本壓克力拼貼,122h x 122w cm。

道可道非常道

Eddie資歷還淺,筆戰沒有參與,但深受其影響,「呂壽琨宣揚的畫道,不是教你拿筆畫畫這麼簡單,他跟你說中國畫道是由老子《道德經》說起的。」他記得自己辦第一次個展時,呂壽琨跟他聊了兩小時,「他說道可道非常道,明可明非常明,幾十年後我就明白了。因為當年我專門畫人體器官,畫細胞組織,呂說不用說得這麼明白,這麼明白就變成沒有故事說了,他說你的畫繼續畫下去會很辛苦,為什麼?因為一,你畫的畫與人不同,沒有人會買;二,這些畫不能入屋,容易被人覺得人體器官是色情,他是有市場觸覺的。」香港的新水墨運動,有人認為是整個當代水墨運動的先鋒,比起中國和台灣都領先得多了,Eddie說當年中國沒開放,台灣的劉國松也來了香港教書,香港最開放。後來劉國松名氣越來越響,他說其中一個原因,是呂王二人都是廣東佬,不曉普通話。但他說,無論是殖民時期或回歸之後,香港都在中國當代藝術發展中有重要的角色。「繪畫語言來說,中西是相通的。」多年以來,他一直用拼貼做創作,並稱此為皴法,「用筆畫肌理,中國繪畫就是皴法,人家是披麻皴、劈斧皴,我是拼貼皴。皴只是行動,你用斧頭鑿石,我用拓本拼貼,兩者有何分別?這不是創新理論,我不分中西,也中西並用來作畫。」

Image description 《巨人的茶壺》2003 柴燒陶塑 45h x 52w x 45d cm

他其中一張代表作品,是2018年的《城外城內》,「當年我遇上一張1840年的香港歷史相片,原相是黑白的,看到獅子山和城寨,如果是我會怎表達好?我想到自己手上有一批台北故宮出版的歷史研究書藉,是木刻的線裝書,記錄了宮廷歷史以外,還記下了鴉片戰爭,講述怎割讓香港島。」他靈機一閃,把那本線裝書撕成紙條,用拼貼手法重現那張歷史相片,細看都是文字,「天空的顏色其實是書被蟲蛀後的顏色,這麼一貼,我貼了兩個月。」近日他用同一手法,在創作另一六拼巨畫,全長三米多,這作品一貼就貼了年半,仍未完成。Eddie說自己除了拼貼,也用畫筆,但他的核心思想,就是用現代手法來重現中國繪畫傳統,例如皴法。

Image description 大型拼貼作品《城外城內》 (2018)麻布本拼貼 101.5hx132.5w cm

柴燒和窯變

新個展《相生》在新蒲崗新開張的Art Boutique舉辦,展出的有他的畫作、陶瓷,更有他改良設計的船木家具出售,問他這次是否較着重展出陶瓷,他笑:「不是,是着重較可以賣出的作品,因為要撐Art Boutique的Kaman,他是我多年來的設計師好友。」Eddie從事電腦業,收入不錯,說感恩可養他一直做藝術創作。他沒有做全職藝術家,但也一直沒有放下藝術,多年來不斷舉辦展覽,作品被多家博物館收藏。除了繪畫他也做陶瓷多年,他的陶器作品表面布滿肌理,他也視其為皴法。

他一直着迷於柴燒陶瓷,這次也有展出作品。香港沒有柴燒設備,他每次要做就到佛山租用當地工作室,「柴燒的最大特色,是燃燒過程用柴,陶泥本身都是黃黃白白的,柴燒的過程火不夠的地方,會燒到像金屬一樣,它不是上了釉,而是泥的顏色。柴燒陶瓷,窯要升溫到攝氏1280度,柴火的煙燻加上柴火的化學反應,會形成像金屬的效果,釉會積累在窯的頂部,掉下來時,我們叫窯變,是寶啊。我們陶瓷家見到那滴油,會感到是上天賜給你的。柴燒不上釉,每次燒十多個小時,陶瓷和陶瓷之間幾乎碰到,柴燒成黑色會掉到陶器裡面,化成黑色。日本的柴窯,會把瓷器噴濕再燒,以此產生大量煙霧,出來的效果更好。」

Eddie解釋,傳統上柴燒每次要用十六噸松木,要工人不斷餵柴加火,這太昂貴了,目前大家都用廢棄的建築木料來燒。談起陶瓷,他更興奮了,「你看那壺一邊紅紅的,是明顯因為柴燒紅了…… 燒到窯缺氧的時候,泥裡面的鐵質就出來搶氧氣,氧化過程裡面泥土裡面的金屬尤其是鐵質就搶出來陶瓷的表面。」無論聽者多不了解陶瓷,都感受到其熱愛。

Image description 《巨人的咖啡壺》2003 柴燒陶塑 56h x 30w x 27d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