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全世界畫滿塗鴉

2歲開始繪畫，化名Mr Doodle的Sam Cox是個塗鴉狂人，每天可以繪畫十多小時。隨着社交媒體的興起，他常用網絡直播自己的繪畫過程，幾年之間就紅遍網絡，畫價也隨之水漲船高，進入拍賣行拍賣的前位置。Mr Doodle旋風式來港，舉辦個展，也進行了兩次現場作畫表演。他說，藝術就是純粹享受樂趣，帶來快樂，他想把全世界畫滿塗鴉。

TEXT AND PHOTO BY 何兆彬

塗鴉強迫症

Doodle即塗鴉，Mr Doodle這化名來自他的大學講師。2014年他還是個幼嫩的大學學生，有天他用畫筆塗滿了外衣，還穿了它上學，老師見狀，就叫他做Mr Doodle（塗鴉先生），自此他使用這名字行走江湖。在他創作的世界裡，Mr Doodle還有一個攣生兄弟Mr Scribble，是個奸角，他將Mr Doodle由塗鴉星球流放到地球，再找反塗鴉小隊用激光將他的塗鴉全部清乾淨，「Mr.Doodle是我創作的角色，他沉迷塗鴉，無時無刻地塗鴉。他的使命是在整個地球上畫滿塗鴉，然後飛回故鄉Doodle Land（塗鴉星球），與Mrs.Doodle、Baby Doodle和Doodle Dog一起快樂地生活。」Sam的塗鴉密麻麻又彎曲，被稱為「塗鴉意粉」（Graffiti Spaghetti）或塗鴉病毒（Doodle Virus），它們覆蓋一切物件。Mr Doodle這角色是他的「另我」（Alter Ego），他是個想把塗鴉繪滿全世界的OCD（強迫症）患者，這當然參考他自己，背景故事有真有假，現實之中Mr Doodle（Sam Cox）沒有攣生兄弟，卻有一個小他三年的弟弟，如今是他的經理人。

Mr Doodle創作的世界充滿童趣，他手下創作的角色也全像兒童卡通裡的角色一樣，人畜無害。他從2-3歲開始作畫，就開始畫這些幻想中的角色，「只有幾歲時，我就經常畫很多小生物、外星人、青蛙、動物等等。我的靈感主要來自電視或視頻遊戲之類的東西。」問他最早關於繪畫的記憶，他記得很小時候父母就給他買了一個正方形的素描簿，封面上有一隻青蛙，「素描簿附一支藍色筆，我記得自己畫了一個瀑布，在瀑布的旁邊畫了一些小角色，仿佛正在攀爬上去。我現在有時候還會翻看那本薄，有時會翻看一下。」

一天畫14小時

Sam是幸福小孩，繪畫的愛好一直受父母支持，「父母一直非常支持我繪畫。我不認為他們了解我的畫。我告訴他們我想在整個房子上塗鴉，他們可能以為我在開玩笑。當我實際開始創作時，他們能夠看到我想做的事，看到我的熱情。他們總會參加我的展覽，購買我的作品，並將它們掛在家裡，讓我感到自豪。大家總鼓勵我繼續前進，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不要太受他人看法影響。」

其實Sam受過正統繪畫訓練，學過素描，「我嘗試過畫一碗水果，但我並不太喜歡。對我來說，它與我從腦海中繪畫卡通角色或其他東西的感覺完全不同。我更喜歡只是從想像中繪畫，創造虛構的地方和小角色，它們在那裡四處奔跑，做我想讓它們做的一切，我感覺自己幾乎像是這些塗鴉星球的上帝，對它們有着掌控權，非常有趣。」

據報Mr Doodle一直每天都畫，一天可以畫上14小時，「不是每天都畫這麼長，但我人生中有段時間是這樣過的。現在我的生活充滿了各種不同的事情，比如開會、參加活動等等，日程更加多樣化。其實Mr.Doodle是一個更極端版本的我！他是一個不停止的塗鴉、熱衷於繪畫的人，喜歡將一切都覆蓋起來。」

一畫就連續14小時令人難以想像，作畫時他腦裡面在想什麼？「大部分時間我會想起與朋友或家人的回憶，以及我想要做的事情。實際上，我想的與我正在創作的作品並沒有太大關聯。通常，我會想到一些電視節目或我童年時玩過的遊戲，然後開始想像。畫的時候我會想：噢，這看起來像是某樣東西。但我嘗試不過多關注自己正在創作的是什麼。」

作畫像呼吸一樣自然

所以，作畫時是像進入了某種狀態，進入了自動繪畫模式？「是！創作過程有種自動化的感覺。就像是手在工作，而大腦只是在見證着它發生，因為我試圖進入大腦的某個部分，不去審視它正在做什麼。創作幾乎是在我無意控制或思考的情況下發生的。它就像是從另一個星球傳輸過來，而我只是作為一個載體。」作畫時你腦海裡也沒有構圖和計劃？「有時會考慮一下顏色或細節。但大部分時間，我不知道裡面會有什麼角色，不知道組成或細節，它是自然而然地呈現出來的。我唯一能看到最終成果，是當我退後一步，第一次看它全貌的時候。我不喜歡有太多計劃，這樣對我來說更有趣。」

你需要怎樣，才可以進人這精神狀態嗎？「我可以……直接投入其中。你知道，這有點像你面對一個有點冷的游泳池，你可能會想：噢，我不想跳下去，因為看起來很冷。但如果你勇敢地跳進去，幾乎立刻你就適應了。進去你就可盡情享受。這就是繪畫的感覺。」他說自己嘗試不去思考，拿起畫筆在某個地方開始。不必猶豫，它就會「起飛」了，「這有點像騎單車，習慣了它就會像呼吸一樣自然。」

說來像用本能作畫，但其實Sam在大學是讀插畫的，當初他還年輕，並不知道自己有獨闖藝壇的能力。你享受大學生活嗎？「大學很棒。起初我有些猶豫，進大學前我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風格。但隨着在大學的學習，我意識到一些導師特別關注我的繪畫概念。我和一位導師一起創造了Mr Doodle這個角色，使這些繪畫不僅僅是一些看起來有些隨機的圖案。擁有Mr Doodle這個角色意味着一切都相互聯繫，是大敘事的一部分。」

從興趣變成事實，只不過是幾年間的事。1994年出生，今年才29歲的Sam在走紅後，生活上有什麼分別？「年輕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可以成為一個職業。我是說，你知道世界上有藝術家存在，但我以為你必須成為某種特定類型的畫家之類的人才能成為一名專業藝術家。我不知道像這樣的塗鴉也可以成為一種藝術形式。」年紀還小的他一直想像日後可以為電視設計卡通角色，或者為遊戲做創作，「我不知道自己是可以成為藝術家的。但隨着成長，我意識到它可以成為一個職業畫家。」他說，轉成全職後一切都很有趣，「我從來不覺得這是工作。它只是讓我盡可能地表達自己，並且盡情地享受。」

Keith Haring的影響

他由少年時代玩電子遊戲，模仿繪畫這些卡通角色，到自己創作角色，他都不透過理性思考，Sam的繪畫方法直接而憑直覺，「我畫角色通常是從隨機的形狀開始的，可能先畫一個正方形，然後覺得它像個機器人，就再畫一個圓圈，令他看來像條魚。繪畫的時間越長，形狀就越抽象。某些特定的物種經常出現，每次都不同，這並不是非常有意識的。我可能受到年輕時做的事情，或者曾經玩過的遊戲等影響。」他童年時最迷的遊戲是《Crash Bandicoot》（Playstation遊戲《古惑狼》），Sam喜歡它的卡通和動畫風格。

當初見到Mr Doodle作品，很多人都會想起塗鴉大師KeithHaring，Sam承認深受他啟發，「我非常喜歡KeithHaring。他對我產生了巨大影響。我欣賞他作品，特別是他毫不猶豫地繪畫，線條和筆觸清晰可見，風格充滿了即興和自由，線條簡潔有力，筆下的符號相當獨特。他的作品具活力和活躍感，視覺衝擊強烈。欣賞Haring作品時，我能感受到他的自由和勇氣。這種創作方式對我來說非常具啟發性。它提醒我在藝術創作中要放下束縛和猶豫，大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情感。他沒有草圖，繪畫都是自然流露，從內心湧現。」

Sam知悉Haring除了風格獨特，社會性也別具意義，「他以藝術為媒介，傳達了對社會正義、平等和人權的關注，作品中充滿思考和反思。」Haring在街上塗鴉，經常被抓，甚至半夜把全祼的自己畫滿塗鴉，跑到紐約街頭拍攝，Sam自知自己個性不同，不會跟隨他腳步，「但我會全身穿上Doodle裝束，這樣跟他也相類似。」他也喜歡JeanDubuffet、草間彌生和Banksy。

不學祼跑塗鴉，Sam做過最瘋狂的事是把自己的房子全部繪上「塗鴉意粉」，舉行50小時的「塗鴉馬拉松」，把這一切放上社交媒體。他的創作與網絡關係密不可分，談社交媒體，他說：「我希望作品像一種全球通用的塗鴉語言，讓各地的人都能找到共鳴，無論來自世界哪個角落或階層都能理解。社交媒體加速了這過程。我認為藝術應該是為大眾創作的，而不僅為了去畫廊或博物館的人。」

往日Mr Doodle的作品都只有黑白，近年開始畫彩色，轉變來自他婚後生活甜蜜。MrsDoodle這角色本來只是他「幻想中的女朋友」，後想成了現實，真實的MrsDoodle也是藝術家，她來自烏克蘭，二人在疫情期間成婚，生了個寶寶，如今五個月大。婚後的Mr Doodle跟太太一起作畫，「遇上太太，尤其婚後我開始更多地使用顏色。我們共同創作了一系列作品。這些作品大部分由我繪製，由太太上色。」有了愛情，他說自己也不自覺地在畫中畫下更多的心心眼、心心角色。

Sam成名得早，今年才29已是千萬富豪，似乎沒有遇過什麼困難？「我16歲左右開始創作，大約八年後開始受到注意。期間每天都努力工作，盡力吸引人們關注。投入了無數努力但迴響並不太多。有時候花六個月時間創作動畫，在網絡上只有幾千次觀看量，那段時間是最艱難的。」若碰到深陷困難的年輕藝術家，你會跟他說什麼？「重要的是要在你的工作中找到喜悅，讓它驅使你努力工作。尋找你熱愛的事物，找出能夠表達你自己的方式，與世界分享。不要害怕展示作品，也不要擔心別人的看法。做對你來說感覺正確的事情，引以為傲的事情！」

Mr Doodle《太中的塗鴉先⽣》
展覽日期：即日起至2024年1⽉20⽇ (周⼀⾄六 10:00-19:00）
地點：藝術⾨（⾹港中環畢打街12號畢打⾏6樓）

 

Mr Doodle The Doodles jump into a Wormhole Acrylic paint on canvas, 150 x 150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