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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裝與奢華

2023-09-25

Image description Saint Laurent runway 2022 S/S

最近讀了Saint Laurent設計師Anthony Vaccarello的《紐約時報》訪問,其中一句令我對他另眼相看:「我無法理解醜陋的意義。 穿三隻袖子的大衣或四條腿的褲子感覺很不公平——既自命不凡又勢利小人,就像是對時尚的諷刺。如果一個人買得起設計師品牌服裝,為什麼還要穿得像個小丑?」——美與醜、商業與藝術、規範與創新這些永恆議題,來到2023突出更大的矛盾。

TEXT BY CHRISTOPHER LAI PHOTO BY SAINT LAURENT

過去一兩年「Quiet Luxury」風潮橫掃時裝界,Loro Piana L19手袋爆紅、Brunello Cucinelli打入《BoF》Brand Magic Index第9名……Covid-19引發的經濟放緩,儘管房價暴跌,中產階級消費者正被擠壓,而最富裕的人群抗壓力強,可以繼續購買。在這樣的經濟環境下,人們不想用大品牌標誌看起來太富貴太華麗,但他們仍然希望其他人認知他們的社會地位。2023年呈現的,是一個極端商業化的時尚面貌:大方得體,但另一方面看是沉悶和缺乏活力。

時尚評論界的「魯迅」Cathy Horyn在《The Cut》撰文,痛陳這個「商業機器」已接近失控,她引述一位品牌高層人員的比喻:「如果時尚界是在造飛機,我們就會有人死掉。」她認為最大的問題是歐洲幾大奢華巨擘從90年代中後期開始將「時裝」與「奢華」的概念混為一談,而發展到近年,風險和創新都急劇放緩,引發藝術危機。她指出「時裝」是「從別人認為醜陋或怪異的東西中看到了美」,而「奢華」,則是「5000 美元的手袋上印有醒目的標誌 / 一件看起來昂貴而有品味的大衣」。更大的問題在於大品牌幾乎放棄了年輕才華設計師,LV男裝最終選了Pharrell Williams而不是Grace Wales Bonner或Martine Rose就是一次濫觴。大品牌不在年輕設計師身上下注,年輕設計師想保持「小而美」也不容易,因為經濟差市場兩極化,獨立品牌的零售空間不斷縮小,最好賣的是Uniqlo和Hermès。

佔總人數百分之二的VVIC佔了奢侈品市場約一半的收入,你可以想像這將導致消費者心態改變,他們變得更不願意冒險,所以Anthony Vaccarello(與CEO Francesca Bellettini)洞悉了時代脈搏,Saint Laurent年收入近年已翻了一倍達30億歐元。另一邊廂,低收入和中產階層則可專注Zara和Uniqlo,一樣可以穿得入時、大方得體,最多買個名牌手袋點綴一下。於是,市場進一步保守化,像一池死水。
為什麼情況變成這樣呢?除了前述的經濟環境因素外,還有越來越多的高管來自金融和消費品等其他行業,導致權力人仕心態轉變,而互聯網和社交媒體令資訊流傳得愈來愈多和快(我認識的幾乎每個同業和傳訊部人員都忙得要命)。LVMH高層Sidney Toledano說,90年代末時每天都可以同John Galliano溝通解決問題,但今天已不可能,而且營銷人員已經入侵了公司:「行業的機器將產生行業的設計師。」曾經筆者最喜歡的品牌是Prada,因為它擁有一種獨特的品味體系,同時不斷創新,提出鮮明的感性(sensibility),但近年隨着高層和創作團隊改朝換代(設計總監Fabio Zambernardi即將離職!),感覺今非昔比;但銷售額卻節節上升,這說明了專業和民粹之間的鴻溝愈來愈大,資本和資訊的洪流將情況變得更壞。

最大的問題還是更大量的浪費(你想想這些年奢侈品行業的消費份額大了多少?)。當然,所有時尚生量必然要消耗地球資源的,但如果創造出來的東西美麗一點、啟發人心多一點,地球也被消耗得有意義一點(所以歐盟禁止銷毀庫存是真正德政)。你看看現在店鋪內賣的是什麼?你有多久沒有買過讓你有感覺「提昇」的時裝?如果這個行業最有權力的人繼續盲目追求數字,死掉的不僅是「時裝」(又有乜所謂?),還有「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