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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亦舒小說插畫師 劉掬色透過創作表達哲思

2017-01-27


喜歡本地文學的人,都應會看過視覺藝術家劉掬色的作品。為亦舒小說繪畫插圖多年,亦為不少本地作家如西西、辛其氏設計封面,她獨特的藝術風格,是許多人閱讀記憶的一部分。

如許多本地文學創作者,劉掬色的生活也很簡單澹泊,把一切奉獻予創作。她認為現今人們生活多姿多采,卻忘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當一切愈進步,人與人、人與自然卻愈來愈遠,每天被物慾帶着走,這生活形態是否最適合我們?「我們已很文明,卻是文明地落後,科技不能再是一切的首位,我們可否回到最古老的狀態去學習做一個生物?學習與世界和好如初?」這是她最想透過創作表達的哲思。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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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掬色屬於戰後嬰兒潮的一代,六十年代成長,從小就喜愛繪畫,「那時候的世界比教簡單,不像如今教育制度的複雜干預,小朋友生活得很自在輕鬆,喜歡畫就一直畫。我想既然畫畫這樣快樂,不如就當畫家吧!」

但每當她說想讀藝術時,身邊每個人都說她儍。「當時的社會不太富裕,剛開始經濟轉型,連設計都不流行,做畫家這件事讓所有人覺得荒謬。」說到這裏,她微微一笑。「但我是很頑固的,覺得自己一定不會餓死,大不了什麼工作也做,只要每天都能畫畫就可以。」

其後她的同學移居加拿大,願意提供地方給她暫住,於是就想到要到那邊讀藝術。家人擔心其出路,但仍願意支持,為她出機票錢。拿着機票拖着行李箱,她一個人飛到多倫多,到埗即找工作,為單親媽媽帶孩子,包吃包住,省卻不少,當僱主下班回家後,她乘空檔做侍應。儲夠錢後,馬上報考當地歷史最久的美術學校Ontario College of Art,被取錄後周末繼續打工賺生活費。「那時年輕,覺得有些東西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去實現。到最後也不是如想像中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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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過亦舒一兩次

那段日子艱辛也快樂,她入讀美術學校時是1972年,學校正經歷課程改革,所有舊制度全被取消,但新的東西仍未完全建立,她到處上不同老師的課,大受啟發。沒有了死板的課程排列或固定的藝術觀念,同學都學會自己尋找問題,再去上課問老師,找出各種解決方法,同輩之間也常互相啟發,得以急速成長。她帶着質疑及遊戲的態度去學習,起初做的是裝置藝術,第二年才學習版畫。

初學版畫,她覺得形式死板,企圖用各種方法求變,在老師提點下,才發現自己忽略了要認識當中創作步驟和思維,只有了解了這些,才能作出真正的創新。此後版畫也成為了她的創作主線之一。從加拿大學成回港不久,她就加入了《明周》工作,為小說版做美術編輯,為許多作品繪畫插圖,因此為人熟悉。

與她合作封面和插圖的,多是本地女作家,例如西西知名小說集《我城》,其台灣洪範書店版本的封面,便是劉掬色的城市海景版畫。「西西是我的朋友,我給了她畫作,由台灣設計師設計封面,如果是我做設計,應該不會只放在中央。」而另一個早年與她結緣的作家,是鍾曉陽。「那時候印刷是雙頁柯式四色印刷,我覺得這種方式其實很版畫,於是想到利用這特色創作自己作品,為鍾曉陽的小說做插圖。」鍾曉陽寫了30多期,她就畫了30多幅。她先設定每一張稿的不同網點和色彩,交給版房製作菲林,至印成後才看到顏色相加的效果,風格新穎。

「完成了以後,亦舒就來了。雖然她沒有要求加插圖,但我覺得有插圖好些。」雖然劉掬色不認識亦舒,2人不過是在公司見過一兩次面,算不上有交往,但她一直為亦舒畫插畫。最初亦舒也曾表示非常喜歡她的插畫,但後來2人再也沒有交換心得,各做自己的。「我也非常感恩,到現在畫作仍被沿用,沒有人可以讓你如此玩30年。」

好小說不需要插圖

不少讀者都把插畫當作小說的詮釋, 但在創作者來看卻是另一回事。「早期我也有看亦舒的故事發展,畫一些有關的東西, 但後期我已經脫離了這種方式,已經不理故事說什麼,只是想一些東西去切合它,在這東西上發展意念。例如只是一些抽象、不斷變化的形狀。」

但有趣的是,不少讀者仍能從中找到聯繫。劉掬色笑言,找不找到聯繫,不是創作重點。「我覺得一個好的小說是不需要插圖的,插圖只是讓讀者看到其他更多,讓版面更有趣而已。我沒有必要再重複描述小說所說的東西,選擇了非一般的插圖方式。」

雖然人們認識她多是從她的插畫作品開始,但她強調它們只是自己的實驗,或者其他創作的起點,「不是我創作的重心」。她自己的作品追求的是哲理、文字與圖像的緊密結合,表達對社會與生命的觀察。

Image description 她希望每個人都能與自然和好如初,圖為她在日本越後湯澤站留影。(受訪者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她曾為「藝術貨櫃計劃」創作作品「人在綠社會、 社會在綠人」。(受訪者圖片)

iPhone是版畫一種

時代不斷改變,她的創作形式也不斷創新。從早年借助商業四色印刷做實驗創作,到八十年代她放下了絲網、銅板、木刻等材料,用傳真機、黑白及彩色影印機做作品。她愛在影印機運作時將物件移動,創作扭曲變形的畫像。「影印機對我來說是最有趣的版畫,速度和光線都能造成形象變化。」種種實驗讓她獲得英國皇家藝術學院教授的賞識,得到獎助金到該學院進修,繼續影印機版畫的探索。「那時是1988年,我用的是Canon第一代彩色影印機。」

其後電腦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她也轉型做數碼創作,將過往手繪、傳統版畫、影印等手法融入。說到版畫形式的前路,她認為應從更開闊的角度去看。現今世代喜愛將不同形式混合在一起,千變萬化,因此在思考版畫形式時也不應拘泥。

「版畫只是借助板去創作,複製出一定數量,方便流傳的形式。今天相關的工具很多,如攝影機、影印機等,我甚至覺得電影、機械人、iPhone也是版畫的一種,版畫已沒有邊界, 做什麼也可以。雖然傳統的木刻、絲印、銅板等我也很喜歡和珍惜,但不可能一直只做這些,因我們身處一個應放棄一切邊界的年代。」

最近她應香港版畫工作室之邀創作新作,參與「紙的傳奇」展覽,正融合了多種手法。她先從黑白手作繪畫香港夜景,反覆翻印至其失去細節,又畫上新的顏色,剪貼覆蓋,再重複影印和創作工序,至最後轉化成數碼版本,作品才告完成。

她表示,作品是想呼應當下消費主義社會的狀態。香港以夜景聞名,繁華背後代表的卻是對自然無盡的剝削及物慾的放縱追求。多年來,她努力學習保持平靜心境,學會「斷捨離」。從20年前開始,她就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形態。「去到自己擁有太多東西時,人也會開始覺醒。」她身上的衣服都穿了10年以上,鞋子甚至是從1988年到倫敦讀書時穿到現在,「換過一次底」。

受佛教影響甚深,她從佛學領悟到,人生最核心要處理的,不過是「情緒」。「如果不控制情緒,從出生開始已會受苦。」日常生活難免充斥慾望和煩惱,她認為最重要是保持清醒,能放下的就盡量放下。若有煩惱冒起,把它化成實在的東西,就能輕易解決。例如把煩惱透過創作化成藝術品。「藝術就是把煩惱變成珠寶,變成智慧。」她總結:「藝術是我生存的理由或方法。」

Image description 劉掬色常強調「我思故我藝術」,表示「藝術是我生存的理由或方法」。(陳縱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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