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的人在捱餓 從埃塞俄比亞看小農困境

4月底，全球的人口突破了75億的大關，當中原來有三分一人來自小農家庭。他們生產了全球七到八成的食物，餵飽了我們。哪換來什麼呢？

全球現時有7.67億人口陷於極端貧窮，當中四分之三是小農，也就是說他們靠着每天不夠2美元過活，當中很多三餐不繼。種食物的人要捱餓，我們的世界出了什麼問題？

當全球的貧富懸殊問題愈來愈嚴重，富有的人用財富滾存財富，貧窮人卻愈陷愈底。在貧富懸殊的漩渦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小農。在非洲，大部分人口以務農為生。目前，單在非洲之角的埃塞俄比亞、索馬里及肯尼亞，就有1100萬人面對糧食不足的問題。常常有朋友問我，港人關心非洲，始於八十年代，為什麼過了30多年，仍有這麼多人要捱餓？背後原因是什麼？帶着大家的疑問，早前我到了埃塞俄比亞跟當地樂施會同事考察。

這陣子穀雨和立夏剛過，香港由春轉夏，很多雨水。以往我一如許多港人偏愛晴天，但到過埃塞俄比亞，看過那些延綿千里乾涸的河床才明白雨的可貴。我們由首都阿迪斯阿貝巴出發，經一小時的機程飛越一片黃土，到了該國東部索馬里地區首府Jijiga。在海外投資建設的柏油路一路飛馳，穿過城鎮、村莊，兩邊的樹愈來愈疏，愈來愈矮，再慢慢變成仙人掌，路愈來愈顛簸，途中穿過多條乾涸的河床，黃沙滾滾，4個多小時的車程後來到我們的一個項目點。

2年乾旱頓失所有
當地3月到6月正是雨季。可惜的是今年3、4月降雨量極低，天氣預報直到6月「奇蹟」仍不會發生。我們探訪旱災重災區索馬里地區時，部分地區已2年多沒有正常降雨了。當地人民自古以遊牧及農務為生，逐水草而居，身無長物，居所也以簡單的樹枝和布幕搭建，我們進過村民的家，看到他們吃飯、睡覺、玩耍就在同一張氈上。他們沒有地址，沒有電力供應，財產不放進銀行，千百年來牲畜就是他們的財產，當天氣反常，一連2年的乾旱就令他們損失慘重，甚至頓失所有。

村民分享說，過往最乾的時候，樹幹 中仍有水可讓動物咀嚼吸收，這次卻連樹木也枯乾了。我們難以想像，他們如何忍受看着湖泊河流逐漸消失，牲畜愈來愈瘦弱，走往水源的路程卻愈來愈遠，最後患病甚至死去。我們在村莊內遇到農牧人Mohamed Omar正面對這樣的困境，他從8公里外的村莊來到。我們為解居民燃眉之急，在當地推行以工代賑項目。Omar和村民一起挖儲水坑，以增加下次降雨時村落的儲水量，每月工作15天，每天工作4小時，換取900布爾(約300港元)的收入。

「這裏已乾旱很久了，我本來有20隻駱駝、50頭羊，但全都在乾旱中死掉，土地種不出東西。失去牲畜，小朋友就沒有奶可喝，難以維持營養，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幸好有這個以工代賑計劃讓我再次靠自己雙手去賺錢，能幫助社區，也有錢去購買食物、食水和基本的藥物給孩子。」他說。

單單非洲之角3國，和Omar一樣受極端氣候影響的人逾1100萬。樂施會在當地為最脆弱的社群提供應急糧食、潔淨食水，以及衞生設施和教育，以防止疾病散播，同時透過以工代賑，鼓勵村民改善區內基礎建設，協助民眾應對極端氣候變化。

協助小農發展產業
愈來愈多的科學研究指出東非的極端乾旱，和全球氣候變化息息相關。在香港，當氣温再創新高，許多人會選擇大開空調，但在許多發展中國家，他們只能承受。近年温度持續升高，已加劇土壤水分蒸發，加深乾旱。全球有八成的碳排放量來自G20國集團國家，一直過最簡單生活的人民，卻要承受發達國家高碳排放生活模式帶來的惡果，成為氣候變化的受害者。

除了在受災地區進行人道救援工作，樂施會亦在氣候條件適合的地區進行中長期生計發展項目，理念是重新發現社區的潛力和需要，例如協助小農發展咖啡、蔬菜、食油和養蜂等產業。一路上我們在草原看到最多的是當地傳統的黑頭羊和單峰駱駝。有統計指埃塞俄比亞境內有450萬頭駱駝，是全球第二多的國家，當地人會拿駱駝奶到市場出售。然而，不少牧民住在距離市場數小時路程以外的村落，奶往往在路上就壞掉了，耗損甚多。

樂施會2014年起在索馬里地區多個地區開展了駱駝奶生計項目。婦女在計劃中取得小額貸款發展生計，學習儲存駱駝奶、加強衞生、牲畜防疫治療，還有記賬和推銷等。為了提高議價能力、集中儲存和減少運輸耗損，牧民在樂施會支持下學習自我組織，成立了合作社。

40歲的Haweyo Mohamoud是其中一個合作社的主席，「計劃推展至今我們的產量增加了一倍，售價也大幅上升。因為我們的奶質素改善，現在還會出口到鄰國索馬里，也有本地公司前來收購。」我即場試飲駱駝奶，覺得比香港的牛奶要滑，帶有淡淡的炭香，原來是當地傳統的消毒方法。

目前有3500名婦女參加了這計劃，先後成立了9個合作社。計劃除了協助小農尤其是婦女取得小額貸款，改善生計，又掌握知識增加抗災能力；在社區建立合作社，加強牧民之間及和市場的連繫。更重要是藉此讓婦女有發聲、參與決策的機會。

蜜糖也是樂施會在當地重點生計項目。駱駝和蜜蜂不需要佔用固定土地的特性，幫助婦女突破土地資源限制。在蜜糖項目中，部分婦女收入翻倍。當生計項目建立了成功的運作模式，我們會跟當地政府分享，鼓勵他們在其他地區推展類似計劃，同時爭取國際社會關注氣候變化的問題，支援當地應對氣候變化帶來的極端天氣。

我們路經首都阿迪斯阿貝巴時，看到城市中許多大樓正在建設。埃塞俄比亞是非洲發展最快的國家之一，近年其國民生產總值每年增長約10%。然而，全國人口中82%是農民，只有小部分能分享經濟成果。一如許多發展中國家，該國以稅務優惠積極引進外資。許多外資買下大片農田種植經濟作物如咖啡及鮮花。有報道指大型種植場大量使用殺蟲劑及化肥，帶來污染，同時有佔用小農土地、逃稅等問題。因外來投資而帶動的經濟發展，為小農帶來機會，也帶來挑戰。

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的報告多次指出，支持小農發展對解決農村貧窮及地球的可持續發展很重要，更是應對未來糧食短缺問題的重要力量。家庭式小農種的東西同時是自己的糧食，這確保了食物安全；小農會用合乎生態的方法，種植多種作物，保持了大自然的生物多樣性，維持生態系統平衡，確保了不同糧食的供應；小農會把收人花在本地，用於社區，支持本地經濟，長遠可幫助社區脫貧。

面對惡劣的天氣，當地的農民仍跟我們說，當你善待土地，土地會種出美味的食物回報你。這次行程後，我更確信自命識食的香港人，更應學習、善待為我們種食物的農民。小農處境需要你的關注，樂施會新設立的「小農發展基金」5月13、14 日會有樂施米義賣大行動，請大家用行動支持小農。

文：劉德欣_樂施會傳訊幹事       圖片提供：樂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