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意達遺作《殘影》：為藝術自由有幾盡？

2017-06-12

波蘭電影大師華意達（Andrzej Wajda）縱橫影壇逾六十年，拍過約四十部長片，早期代表作《一代人》、《地下水道》及《鑽石與灰燼》被稱為華意達的「戰爭三部曲」，總結了波蘭反抗納粹與蘇聯的歷史傷痕，同時奠定他在當代波蘭電影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華意達對波蘭歷史、社會和文化充滿使命感，作品題材多樣，橫跨整個波蘭共產時期，並以波蘭昔日的政治禁忌為題，揚威國際影壇，他分別於2000年及2006年獲得奧斯卡及柏林電影節「終身成就獎」。

飾演史特斯明史奇女兒的小演員十分出色，她的父母皆是演員。

他以九十高齡辭世，遺作《殘影》向前衞藝術家史特斯明史奇（Władysław Strzemiński）致敬，並由波蘭四屆影帝白格斯洛林達演活畫家一生。史特斯明史奇是備受學生愛戴的大學教授，在戰爭中失去一隻手及一條腿，面對來勢洶洶的斯大林主義，他極力捍衞藝術自主，結果成為被清算對象，先後被撤職、整肅作品及剝奪藝術家身份，三餐不繼尊嚴盡失，他不畏強權不妥協的精神深深影響後世，作品更代表波蘭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被制度摧毀

華意達曾於訪問中提到拍攝原意：「他當時所面對的殘酷現實是我們現在未曾經歷過的，但這是一個不會被遺忘的時刻，而當中他所面對的某些事情是不論任何時代都需要面對的，我覺得可能現在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提醒大家當時他處於的環境，如何去面對我們現在都要面對的政治問題。」

波蘭的地理位置處於德國和蘇聯之間，在二戰時期遭兩國入侵和佔領，二戰後戲院幾乎全數毀壞，電影工業自然大受打擊，加上社會主義在戰後開始實行，波蘭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僵化、片面、單一封閉的教條式馬克思主義執政，藝術文化受到限制。當時在共產黨執掌政權，藝術往往成為宣傳意識形態的工具，完全沒有創作的空間。

Image description 導演把畫家及學生的感情刻畫得細緻入微。

悲哀見希望

電影反映現況，畫家寧死不屈，被剝奪任何專業的工作機會，最後更死於飢餓。「我們可以看到他的人生其實是被制度所摧毀，我覺得我必須拍出這樣的電影、這樣的現實……當政府掌控藝術的時候，悲劇終究會再次發生。」

《殘影》直譯自英文片名Afterimage，源自史特斯明史奇所提出的視覺現象，就是眼睛注視一件物件後，即使視線轉移到別處，那件物件的殘影會留在眼裏，殘影是與那件物件的形狀相同，顏色卻會相反。這個理論是當時政府所謂「缺乏思想體系的藝術」，被學校禁了。所以他的學生們排除萬難，幫他撰成書，成為他的著作《視覺理論》。「我非常記得當時是1949年，正是極端民族主義在波蘭興起的時候。」

華意達特別擅長在色調上下功夫，對他來說：「電影令人震撼的地方主要靠演員的演技及電影的色彩。」因此，影片前景中的色彩鮮明亮眼，背景中想要逃跑的史特斯明史奇，色彩較為灰暗，隱喻當時主角糾結複雜的情緒。

《殘影》是華意達的絕響，是悲哀中滿懷希望：「肉體會被打敗，而藝術永不會因極權而被擊倒。」他認為政治電影的渴求只會一直成長，因為不論什麼時候，我們都要追求真相或提出不滿。2001年他成立電影學校，希望年輕的導演知道他們當時生存的環境比現在更困難，而且必須從他們接觸的世界學習，因為這是創作的唯一方法。「我希望他們創造屬於他們自己時代的電影。」

Image description 華意達遺作《殘影》講述前衞畫家史特斯明史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