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黑 真愛是更深的孤獨

好像素黑這樣的人，真不知她到底活得快樂嗎？儘管她不像世俗般追求快樂。她看透人性，對於現實的千瘡百孔、人們對於做事總沒有要求甚至不懂得要求，看不順眼的時候居多。她愛掛在嘴邊：「肉酸是最大的罪。」關鍵正正是：地球上沒有不肉酸的人性。

清醒活着的人，或許都有幾分無奈。素黑說：『我也會累。』她瘦削的肩膀上，這十幾二十年來承擔了無數癡男怨女活壞了的人生課題。最近，她出版了一本小說《麻木樹療傷茶館》， 「終於，我為自己做了一件事。」這本小說，是她見盡眾生後送給自己的禮物，「那些最想說的、不忍心說出口的，統統都在這本書裡了。」身為治療師，她最能掌握「未可全拋一片心」的真諦：有些真相，到底是不能面對面去戳破的。然而， 所保留的，也是當事人自我成長的空間了。

《麻木樹療傷茶館》是一本怎樣的書呢？素黑強調：「我不是寫愛情小說。」一如多年來她說的：「寫作近三十年，真正看得懂我的人都知道，我沒有寫過愛情，我只是跟你分享如何活好你的性別，做好一個人。愛情是入口，出口是更大的愛。」小說的女主角叫原麻木，麻木樹是一家治療茶館，麻木擁有一眼看穿病人痛處和創傷能量儲存在身上某處的能力。配合治療，茶療師兼髮型師古樹會為客人泡一款量身打造的「蛻變茶」，以及設計新的髮型，寓意全然更新的人生，寄望對方打後帶着這些力量活好自己。

雖然素黑寫的不是愛情，然而，眾生受的苦，往往離不開愛情的苦。這些苦，在素黑眼中，主要是由軟弱和自私導致的痛。「自私，就不用多說了，大家心知肚明，自私令對方受苦受難。軟弱，是令自己和對方都受苦。」

人性的軟弱是什麼呢？不止是影視灌輸我們陳腔濫調式「抵擋不了誘惑」那麼膚淺，素黑剖析的軟弱，是劈啪聲響的一巴掌，刮得人生痛。「軟弱，是把自己鎖到另一個人身上，解不開，累己累人。為什麼要放那把鎖呢？因為害怕他跑掉，結果跑不動的卻是自己。

軟弱，是受盡委屈時還死命不解鎖。
軟弱，是明知道關係存在問題，不敢開口溝通、不敢面對現實。
軟弱，是在慾望和惰性的操控下傷害了自己以為愛着的人， 卻不敢承認、面對和善後，用隱瞞或繼續說謊的爛方式令自己變成小人，最後無能為力。
軟弱，是害怕寂寞孤獨而因愛之名死守一個人，離不開不是因為愛，而是沒搞清楚「愛」是你手上的工具，你不過是無法一個人生活。
軟弱，是看到自己在愛情關係裡的貪婪和自私後不敢承認， 要求對方給你想要的一切，而那一切不過是你無法靠自己自我滿足的貪念。」

未曾面對自己的軟弱，所謂的愛情，可以很虛無，甚至虛偽， 更談不上愛了。「還有一種最不忍心說出口的苦，是被軟弱和自私的人利用自己的善良而受到的傷害。這種苦，最不應該發生，卻偏偏一直發生，也總有人忍心讓這種事情發生。」這支箭發出，大概又令不少受害者和加害者一起中箭倒地，當然， 世上自詡為受害者的還是佔大多數，如果能承認自己其實是加害者，已是開竅的第一步。素黑這本小說中有個重點，就是正視這個問題：「為何明知會傷愛，偏偏還是要傷害？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無辜的人？」苦，揭示了人性裡暗藏的敗壞，素黑說，當大部分人都要對自己受的苦、製造的傷害負責任時，那這些人又是否無辜？她的小說正要為「這些人」尋找答案。愛與性，往往也分不開。素黑的舊作中正有《女人性史檔案》、《女人秘密檔案》等，就是根據臨床個案，離析性與愛的難捨難離。先入為主的社會觀念，女人最容易因性而愛，其實男人會嗎？「現實不是剛相反嗎？在我接觸的朋友和個案中，性愛二分的人是不管男女都會有，因性而愛或因愛而性的，男人會，女人也會。真相是，很多女人比男人好色，只是不好說出來，連自己也壓抑了。」

小說裡的麻木，有個傷她最深的愛人如山——這個男人的角色，可以說是世上千千萬萬男人的原型：有高尚職業、道貌岸然、滿口對愛情對異性對人生的動聽大道理、對愛人看起來情深無比，轉過身就是分裂的人生，跟病人發生關係、包養另一位情人、諸多事情都隱瞞着麻木，到頭來，卻要麻木為他治療，讓麻木傷上加傷。可是，麻木面對這位愛人，卻是從無放棄，總是耐着性子，總是冷靜、溫柔、寬厚以待。素黑講過， 麻木對如山的愛裡有慈悲。這種慈悲，是不是現代男女關係中最缺乏的呢？「麻木的慈悲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所以不能說是現代男女關係中最欠缺，應試說是歷代所有人都缺乏。慈悲不是一般人的人性，是要修回來的，是一種修為！大部分人卻是前世唔修今世唔修，那談得上什麼慈悲呢？他們不過是等待被打救又不肯修養自己懶惰和軟弱的凡人。」

「人有四大死穴，貪、懶、亂和蠢。若被這四大死穴操控了， 即使你性子裡有的是善良和慈悲的種子，也敵不過這四大的魔力，會被它們吞噬。這些，都是心魔。」而着手管理慾望，也必須從這裡做起：調貪、調亂、調懶。『調懶是最難的，難以堅持是人的最大死穴！』正正是因為難，所以才要修：人定下來，才能看清楚自己的慾望到底是什麼？再去學習如何管理好，而不是否定和壓抑。多年來讓素黑最感絕望的，就是人性中的無知、軟弱和惰性。「因為大家都小看這三種弱點能帶來何等巨大的殺傷力，足以令人家破人亡。」但是在絕望中，她還是願意緊抱一絲希望，「因為，沒有到死的一刻，人也有轉變和向善的機會。我依然相信每個人都懷有覺知的種子，看看有沒有發芽的機會而已。我看過很多人等不到發芽一刻就死了，或者害死人了。但我也看過最絕望的個案居然也有意想不到的轉變，極惡的人就這樣變好了。什麼是命定？不好說！所以，就是有希望！」

人性的千奇百種，是素黑世界裡更迭不息的景象，一手撿拾過數不盡的心靈碎片去縫補，那素黑心中有沒有嚮往的愛情呢？ 說到底也是個血肉之軀啊。「我幾乎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可能我沒有特別朝愛情這個方向去想。我的信仰是愛，我相信愛，不止是愛情。可是只有感情往往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彼此的成長，才能把感情昇華到愛。但這又不能強求，無法設定你遇上的伴侶是否這樣的人，遇上的當下和成長的過程都存有許多變數，所以，不好說。」

「我只能說我的經驗，存在，是深深的孤獨；真愛，不過是更深的孤獨。」那素黑的人生經歷過怎樣的痛苦呢？才有這樣的一番領悟。但她不願多談：『不好說也不想說，像我在小說的自序文裡寫了：這些年，經歷了好幾次無法用任何說話或文字向誰透露，哪怕只是其中一小段的創傷。』這個部分，素黑選擇留給自己。素黑從不愛他人神化自己，她的療癒系統，因為真實與踏實，所以力量根深而額外強大，她總是坦蕩承認自己在生命中承受過創痛，一如來尋找她治療的客人，不同的是， 她有自癒的能力。人是非要療癒傷痛不可嗎？「是，因為人生是充滿傷痛的經歷，不去療癒的話就活不下去了，也有可能為別人帶來不便或傷害。需知道，傷痛是可以傳染的。」

素黑
著名心性療癒師，生命管理顧問，心共振療癒顧問總監，被譽為華語世界首席情感療癒作家，以傳奇能量向世界傳遞愛、療癒愛第一人，首位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學生成長導師。她的文字直搗人心，散發深邃如黑洞的力量。應邀在國內外公開演說，開辦專業情緒管理及聲療工作坊、網上直播課，創立「靜聽愛」自愛生活品牌， 已推出定心銅磬及靜心音叉等聲療工具。百萬暢銷著作包括《好好愛自己》等，最新作品《麻木樹療傷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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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謝嫣薇　圖：素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