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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馮穎琪 做個開門人

2017-08-28

「我覺得我未試過有一件事,係做之前人人都話好的。」馮穎琪說(Vicky)說。

96年還在澳洲讀書,寄歌回港,誤打誤撞半隻腳踏入了樂壇,但對於全職做音樂,Vicky父母一直不贊成。數年後她先斬後奏,辭掉律師工作,入行寫歌,又辦Live House、搞音樂平台、自組音樂Label,與林一峰創眾籌音樂平台。沒一件事大家睇好,但她置諸不理,低下頭一股腦兒的衝。

創作上也一樣,她認為重要的歌,都由都大家說「唔Work」,做到得獎。成長中總是感覺錯置,不斷被閂門。往日不得其門而入,今天她想守在前面,替別人開門。「如果我有六十歲,今天已經在倒數了,那為何不好好地倒數呢?」

文:何兆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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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心好大
馮穎琪(Vicky)的入行經歷像那種陪朋友面試的選美故事。大學時朋友要回港做歌手,寄卡式帶回來時,她見有帶剩就在B Side多錄了一首自己的歌,結果她的歌被選上了,成了後來鄭秀文唱至街知巷聞的〈放不低〉。多年後回想,她說是「Pure Luck。」

Pure Luck是跟別人解釋時的說法,在她心深處,一切冥冥中自有主宰──近幾年返教會,她找到答案:「神一路鋪排我係咁行,包括父母不贊成我做音樂,祂就鋪排了父母給我,又偏偏給了音樂我。」她說:「家人總覺得你讀書咪幾好,出來做律師。但我覺得鄭秀文又要了我隻歌,幾好。」家人反對,別人說什麼她從不反駁,但私下會做決定。2000年工作太累,她辭掉律師工作,才入了行。

「親人未必是閂門,但那種愛,變成了沒信心。當初我本想讀音樂,但他們說:你做音樂,但不是最Top那會好辛苦啊。點解他們寧願相信女兒是不行的?一路都遇到大家都No No No,這些No No No更加令我想Yes,我決心好大。」其實她從讀書起就寫歌,歌寫出來,是老師發現她有天份,從前她總覺得寫歌是很自然的事。

創作二十載,Vicky總謙虛地說自己寫歌不是香港最Top,「有些人隨時隨地都寫到歌,而且寫得又好。我未夠才華,不夠別人叻,但有些監製好厲害,他們知道歌手要些什麼,一寫就中。我比較多一點風格上的喜好,有時會自己Kill自己Idea。」創作上Vicky不曉迎合,經歷過不斷被人閂門的日子,「歌寫出來,去Sell總會被說『隻歌唔Work喎』,好多人話過我『啲歌唔得』,但有些歌,對我來說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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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地倒數
對Vicky重要的歌,最著名有〈雌雄同體〉(2005),「這是一隻Chill Out的歌,王雙峻Sell過幾個大Artist,都不成功。我自己也有版權公司,都跟我說這歌好難Sell。回覆總是說『香港無人唱呢啲喎。』這其實是事實。被拒絕我也沒怨懟,但這樣好易被市場帶住。如果我聽他說,我早就放棄。」歷史告訴我們,走較偏峰另類的麥浚龍(Juno)後來把歌唱出來,上了榜,成了話題,「有趣的是,歌上晒榜,上Number One,年終的各大獎它都有一席位。這教曉我一件事:人家說不行的不一定唔得!大部分人都好保守,也有人是因為錫你,驚你輸。」

Vicky這樣一個小女子,平日默默耕耘,但心裡倔強,〈雌雄同體〉給她鼓舞,支持了她的信念,「後來寫〈弱水三千〉,它不是咁Canto-Pop,好多人叫我掟埋(隻歌)算。歌後來紅了,原來好多歌手都鍾意,叫我寫番差不多的。」當日沒人要的瘦田,一朝紅了反而成了典範,多麼諷刺。她形容自己只是喜歡寫,「到近年我開始有自己風格,他們寧願要一些我的東西,而不是他們的東西。這幾年會自如一些。」

因常被「閂門」,她開始走出Studio,檢視整個音樂製作生態,「我想做開門的人,就是因為我成長中,常遇到有人叫我唔好做音樂。」她開始做自己Label,做音樂眾籌網站,做完Live House,被請出山在一家新Live House做策劃,「做Backstage時開初不懂精打細算,只是覺得香港乏了一個這種地方,但做落,吸引了一班朋友,聚到人,感覺就不是很怕跌。在那地方令我們遇上好多人,這令我發現原來香港好多Talent。」很多朋友見她「不務正業」,總是不明所以,「好多人會覺得:都唔知你搞乜。其實我未試過有一件事人人話好。我當然有做Risk Management,不會不顧一切去做。」

沒有試過不服,她只是不想後悔,「我當自己60歲命,那我人生已在倒數,可能只有十多二十年,那為甚麼不好好地倒數呢?如果我做的事,能令後面的人易行了,或創造了一些甚麼,那為何不去做呢?」

試下啦,唔好咁快話唔得

別人不理解,Vicky也懶得解釋。像她那些冷門的作品,畢竟要有一天成功了大家才明白。其實她關心的,是看能否改變音樂生態的一丁點,「我總是話不如試下啦,唔好咁快話唔得。」Live House既給年輕一輩表演機會,又是聚合同志之地;成立Label,省了唇舌賣歌,也全盤掌控歌曲製作質素,「因為作曲好被動,你可以寫定首歌,但都要等別人來揀。我做Label,是因為如果被別人揀,我控制不了Quality或歌曲傳遞的訊息。

「例如近年鄧小巧的專輯講療愈,如果我Sell給其他歌手,他們會說:呢啲唔Work喎,好易被別人閂門。」工作上常跟新一代音樂人合作,她說:「比較之下,近年的年輕音樂人,父母都支持他們。『唔緊要啦,我得一粒仔,就試下囉。』但無人畀佢做,反而佢唔係一定要做。人有時要越多阻力,才會越想做。」回頭看自己的遭遇,她也感恩。

90年代中入行,見過唱片業的風光──「我掹車邊叫做見過風光,但對行內人來說已是沒落中。對我來說,那是別人的低位。我不知道這一行可以賺幾錢,做音樂一直都係無乜錢賺,乜音樂用來賺錢咩?定還是有另一些功能?」

偶爾Vicky會遇到新朋友問她:哦原來你做音樂的,然後告訴她都沒花錢聽音樂,「如果你不去想方法改良這心態,Cycle一直循環。如今音樂捶手可得,但樂迷呢?你夠樂迷嗎?可以撐起樂壇嗎?我不能改變身邊的人,但若$48月費一App可以聽幾萬隻歌,你都係覺得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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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的表現
流行曲難做不是秘密。Vicky認為音樂仲有方法做,只是難做。但世道如此,又有什麼是不難做的呢?「難做都有好多方法,難做都有做得好啲,同無咁好。是否能用更有創意的方法來做?我想在工業上,生態上是還有空隙。」她說香港其實好多Talent。因為工作,也多少有使命,年輕人總來找她給意見,「我會告訴他們,要堅持做不是即時入口的東西。即時入口的東西很難做到風格,都2017年了,已少了好多人唱K,市場Move On了。歌曲有多耐聽好緊要,它是源自Idea及獨特性。」

今天,Vicky每天花上一半時間做策劃及管理,這些工作,是她形容為提別人開門的崗位;餘下時間,她關上門,靜靜寫歌,她也愛唱,出過兩張專輯,做過一些個人音樂會,都是較個人的作品。「早幾年已想出新專輯了,但一直好忙,由於我不是簽約歌手,我想在自己最好的狀態才出碟。」96年出道,她一直想在2016年出新專輯,紀念這二十年的旅程,因為去年參與新視野藝術節《剎那的烏托邦》,計劃延至今年。新專輯《繼續彳亍》的「彳亍」源自2011年替Juno寫的同名作品,是慢慢走路的意思。

就在2011年,她遇上人生的最低潮──兒子確診患上自閉症,「我小時候是又有自大又有自卑,我喜歡表演,創作人自然覺得自己的作品很好嘛。但那種自卑我從前並不察覺,但從前的我,打過電話找人都會想『他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麻煩到人?』結果凡事都自己來,不會問人,又不會叫人幫手,人家以為我甚麼都自己一腳踢,原來這是自卑的表現。」為了照顧兒子,她一度想過放棄音樂,「一直沒有人知道我的個人問題。2011-12年,我第一次敢問人。我問:我想不再做音樂,你覺得如何?Jerald反問我為甚麼會這麼說,說我這樣想太不Make Sense了。他給了我好多建議,令我完全改觀怎樣去改變自己的人生。他說你不要以為兒子不會說話,就等同不明白你說甚麼。如果一輩子不跟人說兒子有甚麼難處,就等同一輩子不想提起我,『我』變成了羞恥。」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我只是一直用了自己的想法套用在他身上。我保護他的同時,令他有不好的情緒。我開始變了,與其不跟別人分享問題,倒不如分享,可能別人會明白呢。如果有人不接受我,那我就別跟他們工作吧。」她慶幸打開了門,讓朋友替她分憂。2012年,她舉辦音樂會,「我跟康家俊(監製)說,我想送一份禮物給自己,讓這個騷替我跨過這個困難,這是否很傻?」康答怎會,好多人送車給自己,但其他人可沒能力送一個騷給自己,「但你有。」騷上她公開唱〈門〉,比起麥浚龍還要早。這本來不合行規,但作為朋友間的禮物,大家都感到溫暖。關於兒子這事,她後來寫了一首〈門〉以茲紀念。

路繼續行,9月中,推出新專輯及音樂會是紀念自己這二十年的旅程,她形容《繼續彳亍》是一個「尋找覺知的過程」。專輯內收錄八首歌曲,七首曾寫給一眾歌手,再加上一首全新的〈水晶靈魂〉。

猛然回頭,二十年已經過去,父母當初擔心她做音樂會很痛苦,這過程痛苦嗎?「唔痛苦,我好鍾意。我經歷過寫唔出的階段,但我打通了。」

(編按:篇幅所限,印刷版略有刪節,此為完整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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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穎琪《繼續彳亍》音樂會

日期:2017年9月14日 (星期四)
時間:下午8時
地點: 香港演藝學院 香港賽馬會演藝劇院
購票:https://www.hkticketing.com.hk/events/WCVICKY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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