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美國推廣琵琶第一人 演奏家吳蠻：人生沒有白過

吳蠻，世界著名琵琶演奏家、馬友友絲路樂團團員。她是中央音樂學院首位琵琶演奏碩士，亦是把中國琵琶介紹到西方的第一人。

1990年獨闖美國，言語不通的她由零起步，學英語、汲取音樂經驗，到1998年成為在白宮演出的首位中國音樂家，讓當時的總統克林頓驚嘆。

今年她被《財富》雜誌列為世界最有權威的女性之一，並獲美國格林美最佳唱片獎及7次提名最佳演奏和最佳專輯獎，其藝術成就早已超越演奏家角色，她希望通過音樂促使中西文化交流、理解和尊重。

撰文：林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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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蠻生於杭州一個藝術世家，父親是著名花鳥畫家吳國亭，母親是幼稚園老師，有一弟。不到一歲，家人便發現她喜歡唱歌，具音樂天分，於是9歲讓她學柳琴，12歲學琵琶。

她形容：「中國家長都一樣，一開始都是逼小孩學習，因為坐不定，做完功課看見其他小朋友在外面玩，我很想玩，但要練琴，很不開心，有時偷偷不去練習。」學習2年，她的想法改變，慢慢享受音樂。

「當時很少人學樂器，樂器都是留給樂團，同學們覺得我很特殊，懂樂器太了不起，對我刮目相看。」

首位琵琶演奏碩士

她以「蠻」字為名，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國，絕無僅有。

「那時候，許多女生叫『紅』、『玲』，男生叫『君』、『建國』，父母覺得女孩子要粗獷一點，日後才能打拚，希望我堅強。有一個曲牌叫《菩薩蠻》，指從西域來的能歌善舞的女子。」

吳蠻在音樂的成就，也不枉此名，1977年，她以全國琵琶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大學畢業後以全優成績被文化部第一批保送攻讀研究生，先後師從林石城、劉德海、鄺宇忠和陳澤民等名家，後來成為中央音樂學院第一位琵琶演奏碩士。

為了尋找更廣闊的音樂可能性，1990年她到美國發展，卻遇上人生低潮。「本來我在中國是明日之星，全國琵琶第一名、第一個琵琶碩士生，我只有22歲，賺的工資比爸爸還高，前途一片光明。但在美國，言語不成，沒有朋友，人家不知道琵琶是什麼，也不了解中國文化，有一種失落感。」

當時中國音樂家扎根於唐人街，她在那裏找機會磨練。「有一個團是Music from China，我負責伴奏，跟他們一起表演，奏了很多戲曲。」有天朋友碰見她，不禁問：「吳蠻，為什麼你跟食店老闆在一起唱紅線女的片段？」

這些經驗對吳蠻而言，倒是難忘珍貴。她又接觸古典、爵士等不同音樂，參與學校、教會、老人院、唐人街形形色色的演出，發展出自己一套琵琶美學，與此同時努力上課學英語，看美國電視劇和新聞，主動跟當地音樂家交流。

在西方人不認識中國樂器的九十年代，沒有人知道什麼是琵琶。「第一次聽完，外國人會說這個樂器amazing，像結他、ukulele。起初我介紹琵琶是Chinese guitar，現在會說這是Pipa, like a guitar, stringed instrument，就如日本Koto（日本箏），本身就是樂器名字，不會說zither。」

吳蠻的英文名為Wu Man，她一直沒有改其他英文名字。「愈簡單愈易記，人家一聽跟woman讀音相似，很有意思。」

為中美領導人演奏

她日漸建立知名度，同樣在美國的大提琴家馬友友開始構思「絲路音樂計劃」，想組一支絲路合奏團，融合東西不同樂器，讓人們理解中西不同文化。「絲綢之路自然想到琵琶，音樂圈很細，他有這想法後，有人建議他找我，我們都住在波士頓，他問我願不願意加入，我也希望把琵琶介紹給西方觀眾，大家理念相同，一拍即合。」

她最難忘的演出，莫過於1998年到白宮為時任中國總理朱鎔基訪美的晚宴演奏，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受邀到白宮的中國音樂家。她與馬友友演奏琵琶與大提琴合奏的中國民歌3首，演出後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大呼「fascinating」，又拿着她的琵琶看。「他本身吹色士風，有音樂底子，所以對音樂感也很專業。」

從民間到國際樂團，吳蠻合作對象多不勝數，曾獲哈佛大學研究學者獎、美國藝術家大獎等，表彰她對音樂與文化交流的貢獻。2013年榮獲《美國音樂》全美國年度演奏家獎，這是首次頒予非西方樂器演奏家。近年她嘗試作曲，還擔任不同院校客座教授、各地藝術節表演嘉賓，每年有一半時間在外。

她坦言：「作為女性音樂家，挑戰比男性大。有些時候碰到身體不適，但必須上台，而且長期離家，作為妻子、母親是一種犧牲，還要在男人主導的音樂世界中打拚。」

幸好丈夫和兒子很支持她。「孩子已大學一年級，從小已經很習慣我不在家，不過他很懂事，對我的工作很自豪，覺得媽媽了不起，很酷！」兒子兩三歲就聽她的音樂會，總坐在前面，演出後第一個站起來歡呼，逗得觀眾哈哈大笑。

她老公不懂樂器，是一名科學家。「我們交流談科學、音樂，什麼都談，領域不一樣，反而更有意思。」她甜蜜地說。

當音樂家不容易，她的音樂熱情一直沒變。她認為當今演奏家的責任不只手裏的樂器，而是更寬闊的視野，她希望通過琵琶介紹及讓更多人了解東方文化。

「樂迷經常於Facebook留言，有些更在演出後等我、和我握手，他們很緊張，手都濕和冷了，我覺得很可愛，我只是普通的音樂家，能夠讓人如此尊重，人生沒有白過。」

有次表演後，一個美國白人媽媽帶着8歲的兒子找她，希望吳蠻教他琵琶。「我跟小孩說，琵琶很難，你真的要學嗎？他拚命點頭，好可愛。後來他去了美國名牌大學讀中文，更說得一口流利中文。大學畢業後他於我家鄉杭州教英語，一直留在中國，這是音樂的影響力。」

最近，她出席了香港浸會大學「一帶一路」講座，又與該校香港巴羅克室樂團完成一場音樂會。除了在絲路樂團的紀錄片《陌生人的音樂》講述自己的故事，她在新書《絲綢之路琵琶行：大師吳蠻和她的世界音樂敍事》亦把音樂理念和經驗，跟年輕一代的音樂家分享。

吳蠻小檔案

出生地點：杭州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一子

學歷：中央音樂學院琵琶演奏碩士

獎項：2017年獲美國格林美最佳唱片獎及7次提名最佳演奏和最佳專輯獎、2013年獲《美國音樂》全美國年度演奏家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