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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艾嘉 寫作改變生命 萬寶龍藝術贊助人大獎2017得主

2017-11-03

Image description 張艾嘉

Image description 2017年 Montblanc藝術贊助人系列 Scipione Borghese 限量版888書寫工具

從唱歌到演出,由幕前女星到幕後寫劇本、做導演,張艾嘉的藝術生命跨過一段又一段,她永遠笑面迎人,勇敢向前。自小已喜歡寫作,但她從沒有想過透過一支筆──寫作會這樣改變她的生命。Montblanc每年頒發「萬寶龍藝術贊助人大獎」,表揚為藝術作出巨大貢獻的傑出人士,去年獎項由杜琪峰獲得,今年獎項由張艾嘉獲得。問張姐得獎感受,她倒不知從何說起。她不太愛談自己的故事。喜歡埋首創作,吸引她的,是繼續創作,是一個又一個感人的故事。

文字在血液裡

「我好少⋯⋯其實跟得獎有何關係呢,我也不知道?但這次有機會做一個跟寫作有關的展覽,這個形式我也是第一次,對我來說(緊要的)不是得獎。」張艾嘉說。問她:你對創造/創作新東西,比得獎會更興奮吧?問到得獎感受,她笑:「對! 所以那次我提出好多想法,他們一定覺得好奇怪。其實我覺得寫作跟我的生命好有關係,我當初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寫劇本。我最初出道只是唱歌、演戲,慢慢我發現自己喜歡做幕後。嗯,我年少時也喜歡寫文章,只是沒有想到,它會變成生命重要部分。」作為Montblanc「萬寶龍藝術贊助人大獎」得主,獲頒發一支刻有其名字的2017年Montblanc藝術贊助人系列Scipione Borghese限量版書寫工具。另外,1.5萬歐元獎金, 張姐已選擇將它捐贈予果實文教基金會。至於張姐親自策展, 以「I Write 書寫.書藝」為主題的展覽會,將於11月3-5日開放給公眾參觀。

一支筆,改變了她的生命。關於寫作,她笑說才能也許一直就在血液裡,「我的親叔叔也是作家──他叫張北海,姜文正在拍的《俠隱》就是他寫的。他也是個很好的作家,而這樣也是有影響的,覺得它就在我血液裡。寫作一直跟著我,這麼多年,它的樂趣越來越多。」

她的樂趣,就是作為一個Storyteller(說故事的人),「我今年替別人改了三個劇本,都是大改的,由頭改到尾。」1953年出生,年紀不輕了,但今年她還是在全情創作,新作《相親相愛》上映在節,她今年還在天天替別人改劇本,「我今年替別人改了三個劇本,都是大改,由頭改到尾!」痛苦嗎?「開初我以為是痛苦,但原來也是樂趣,否則我怎能寫下去?我跟年輕的編劇寫作,一直教他們,一直做做做。寫到後來,我發覺,一定是我自己很喜歡,否則怎寫得下去。寫到後來,骨頭都硬了,我都用手寫,寫到第三個,我覺得自己都Dry Up了, 不可能再寫了,要停一停。」

Image description 主演、編劇、監製作品 《華麗上班族》2015

Image description 導演、編劇、主演作品《最愛》1986

甲骨文與字的故事

即使是同一個劇本連改六次,她都堅持用紙筆墨。「用手寫跟用電腦,分別好大,分別在那裡?辛苦好多,哈哈哈!」張姐大笑:「寫作的心情也不同,有時我讀打出來的字,總覺得它是冷冰冰的,有距離。若果我看到自己手寫的筆記,總會想起我寫字的情景,腦海多東西會出現。拿筆寫字,它跟你的心是Connect的。」因為用筆寫字,因為喜歡方塊字,她近日對甲骨文產生了濃厚興趣,甲骨文也成了展覽的元素之一:「因為我有個親戚在做一本字典,當中有提及商朝時用甲骨文最興盛,也最多。現在發掘到當年最常用的字,查得到的,可以分部首,按部首來做,他已找到二千多個字了。從前我們看資料,只找到1500多個字。」

展覽之中,以文字為主題,貫穿的是一個又一個的感人故事, 「甲骨文令我想起了人類寫作,字跟人的關係,再去到我的電影、劇本。另外有一個故事,是我的朋友,在女兒出生那一天開始寫作,他為了陪伴小朋友長大,每天學習用左手寫字,感覺自己像初生嬰兒,伴女兒成長,因為他覺得小朋友開始寫字,小手都沒有生長好,字都是歪歪的。他一直寫,沒有停過,現在他的左手已寫得比右手好了!這是一個普通但感人的故事,我一聽到就想哭!尤其他是個男人!」

Image description 導演、編劇作品《念念》2015

以柔制剛

由歌唱入行,但深入創作,是由寫故事開始。張艾嘉轉到幕後發展時,才23歲。那一年她跟公司鬧翻,開始嘗試寫自己的故事,「23歲,那是好久之前了。我最早本來跟嘉禾簽約,但一兩年就解約了(按:電影她只拍了兩部半)。當時我已喜歡上做幕後工作,認識了一些好好的、寫劇本的朋友,你知道嗎?當年的電影都是配音的,配音室裡面往往有好多好叻的人才,他們未必是寫劇本的,但都很厲害,例如田豐、焦姣,還有好多厲害的配音員。他們大都以配音為主要工作,也有演戲的。他們都是我的老師,會教我怎樣讀劇本,怎樣寫劇本,讀什麼書。」對那些前輩──部分即使在影藝圈默默無聞,張姐心懷感激, 「好難得的遇到這些朋友,他們文學底子好好。在這之後, 我開始跟胡金銓他們合作,他們劇本是很強的,還有龍剛導演⋯⋯」創作路上,她遇到的都是頂尖高手,「我第一部戲做副導演,就是替龍剛做的,他教曉我好多事情。此外還有李翰祥⋯⋯楊德昌是後期了,我們一齊做《海灘的一天》,他的寫法比較新派。他們對我都有影響,如果以拍戲來說,胡金銓跟楊德昌對我的影響最大。」

說故事是她的特殊能力,即使是用在執導電影上面,她也使用這一套。在執導《少女小漁》時,為了令哭不出來的劉若英演哭戲,只上前冷冷的跟她說:「你看你多慘,在滾石三年也沒有發唱片,我叫你來拍,你一個人就來了,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你⋯⋯像少女小漁一個人去紐約,做任何事情都要自己來, 你不覺得自己很慘嗎?」奶茶一聽就投入處境,馬上哭崩了。談起這事,張姐忍不住笑:「所以做導演有時要知道心理, 要知道她弱點。其實我拍《心動》那時GiGi(梁詠琪)也是這樣,每每拍完她就望着我──一副『你成日都係咁』的模樣。因為我也是演員出身,我知道演員做戲時很擔心。電影製作, 不像拍電視劇一鏡直落,電影的分鏡是分開的,你的感情谷住谷住,他突然叫Cut!下一個鏡頭你馬上要哭,怎樣哭得出來呢?」她說:「我會好小心去處理,也因此,我很少在現場大聲說話,給予她們安靜的時候,尤其是文藝片,別讓工作人員嘈吵,希望演員能保持在狀態之下。若果她們還是哭不出來, 我知道她們已去到那狀態了,只是需要那一巴掌嘛!那一巴掌我不能打她嘛,只好過去跟她講。」

以柔制剛,從不罵人。每每戲拍完了,她還跟幕後工作人員去喝酒,「拍好一部戲,不是一個人的成績,而是全體創作。我為什麼找這Cameraman、這個美指?為什麼找這個人?因為我知道他是好的。作為一個導演,我不是去叫他做這個做那個,而是看他能給我什麼!」她正色的說:「我覺得好多人忘記了這方面,整天在現場表現自己。好多人在現場喜歡扮演導演, 呼呼喝喝,我最憎咁!每個人來到,是要帶來你的才華,演員也一樣,你來到,不是我演給你看啊,而是你演給我看。」

Image description

未試過就試下

愛好嘗試,終生學習。因為太了解自己要什麼,人就會不斷推掉不適合的。圈中人人都知,張艾嘉嚴選工作,商業從來不是你優先考慮?「不應該這麼說,因為我們做創作,商業從來都是考慮。做創作總要跟Viewer(觀眾)有關,否則我們做來幹麼?其實所有Artist都有虛榮心,都希望別人拍手掌,『好叻呀!』『好靚呀!』沒甚麼人可以逃避這一個。否則你為何不在家裡做?做Home Video就好了。大家都知道,作品是要拿出來做商品的。」

近十年她參與的其中一個重要的作品是《華麗上班族》,先製作了舞台劇,再變成電影版,但電影版反應卻出奇冷淡,「我們預計成績是會好好的,因為舞台劇的反應好到不得了,全場爆滿。到了做電影版,我改劇本,好辛苦,觀眾又不想看歌唱電影了。奇怪!為何你們不喜歡歌唱電影呢?我自己就很喜歡看歌唱電影了。你永遠都不知道觀眾口味的。每一齣戲都有它的生命力,那我就按照它的生命力來行。我覺得當時我們做歌舞片,做得不夠嚴格。做歌舞片不可能做編劇的只做編劇,做導演的做導演,做歌舞片不可能這樣分的。它音樂又好,歌詞又好,其實就是對白,其實是環境,是氣氛。所以每一樣都要合一,主創人們要常常一起做,但當時大家沒有時間,沒辦法這樣做,於是做出來就是一隻歌還一隻歌。」

張姐:「到我剪片時,我也盡量把它剪成不要一隻歌還一隻歌,我希望把它剪成是dialogue(對白)。不過它拍時已是這樣拍了,也好難把它執成那樣。而且,香港跟台灣甚至中國觀眾,仍不太習慣演戲中途會唱歌,其實這個早期的粵語片、邵氏片都有,好多!它不是一個新的嘗試,只是現在觀眾看得太多不同的電影了。所以我們看到La la land(《聲星夢裡人》) 出來時,也不覺得有多了不起!我們看太多從Gene Kelly了, 那些場面多好看!現在不夠好,因為一有比較,你就覺得可以做得更好。這是我們做得不夠的地方。」

Image description Montblanc X「I Write書寫.書藝」展覽會 日期:11月3日- 5日 地點:The Annex Art Space 香港中環德輔道中173 號 Nan Fung Place 2/F

這世代追求速度

從台灣到港產片,再到今天合拍片,張姐在乎的,只是打動人心的故事,「以前我們談這部電影好看,那部電影好看啊! 現在我們談這部電影好犀利,收幾億幾億,那部電影又收多少。但沒有人講:『這齣電影到底講什麼,嗯,其實戲幾難看的!』講不出電影到底講什麼,沒有人講演員到底演得如何, 大家都在談Numbers。怎可能呢?就像現在好多藝術品,拍賣時賣了幾千萬,但畫的是什麼?就畫幾個女人,一朵花。沒有人講花美在那裡,那女人畫得如何,沒有人談藝術本身,我覺得這就很危險。」

因為新世代不講求深度?「不應該講這世代不追求深度,應該講這世代追求速度。當你追求速度成為主體,那就很難追求深度了。」今年她帶着三個年輕編劇,不斷退他們的劇本,就是要求故事能打動人心,「每次跟他們談完,他們都心甘情願回去改寫,這不是好事嗎?他們其實想我踢爆,告訴他那裡不好。嗯,這其實應該是學校該做的事,但我也沒有進過學園啊,也只是傻更更的進了這圈子,最好的,其實就是做!」

文:何兆彬 圖:Ben T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