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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前美國世界宣明會總幹事 20年籌150億美元故事

2019-02-14

剛退休的Richard Stearns是美國世界宣明會(下稱宣明會)任期最長的總幹事,在他任內,年捐款額由3.5億美元升至10億美元,大大擴展了該會的援助規模。20年前,他接到宣明會的工作邀請時也曾猶豫,當時他已是大企業總裁,生活優裕,也曾想過留在原有崗位,以捐款支持。「保住我優越的工作,捐更多的錢不就好嗎?」

現在回看,他無悔當日決定。「我在宣明會20年,籌集的捐款高達150億美元。我個人就算如何努力,最多都只能捐兩三百萬美元,永遠無法捐150億美元這麼多。所以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成為宣明會的領導者,比留在原有的崗位貢獻得更多。」

Richard笑言,自己是典型的「美國夢」成功故事。「美國夢相信不論出身,只要努力工作,都能在美國取得成功。我在貧窮家庭長大,父母從未上過高中,但我卻能在兩所長春藤大學畢業。在33歲就成為大公司的總裁,直到1998年宣明會打電話給我前,我都活在自己的夢想裏。」當時他駕着公司給的積架房車,住在佔地5英畝有10間房的大宅裏,生了5個孩子,生活奢華。「宣明會打來,要我辭掉工作、賣掉房子、退回積架房車,減薪75-80%來為他們擔任總幹事,花20年時間探訪世界上最窮的人,(笑)聽上去很沒吸引力。」

Image description 剛退休的Richard Stearns是美國世界宣明會任期最長的總幹事,如今則成為大使分享經驗。(吳楚勤攝)

然而在金錢以外,他卻有更多考慮。「作為基督徒,我覺得是上帝在呼喚我邁出這一步。」如果留在私人企業,他可以繼續賺大錢,但是否有那麼大的意義?「我和家人過得不錯,擁有的已經夠了,不需要更多。有時候我會問別人:『究竟擁有多少才足夠?』人們總是不斷想積累金錢,擁有的錢愈多,想要的就愈多。是否要賺到登上《福布斯》世界400名首富榜才算滿意?當擁有的已經足夠,何不開始幫助其他人?」

思前想後,他最後認為這是活出信仰的最好方法,因而答應宣明會邀請,這些年來從未後悔過:「有時候你可以很成功,但未必活得很有意義。當你利用自己的能力讓世界變好,看到生命改變,看到真的能拯救生命,都讓人很快樂,我覺得自己滿足得像個億萬富翁。」

Image description 2013年到約旦探訪敍利亞難民時,Richard細心聆聽難民的故事。(受訪者圖片)

三個身份合一身

無論是私營機構還是非牟利組織,都要想盡辦法提高收入:「就算是非牟利組織,也要有商業技巧才能做好。」在他的領導下,宣明會的籌款額得到巨大增長。「我們研究了所有潛在的收入來源,每個渠道都制訂不同的商業計劃,如提高孩子贊助要靠電話營銷、社交媒體、互聯網等,也與樂團藝人歌手有很多合作。提高政府補助是另一個渠道,我剛加入時每年只獲得6000萬美元政府撥款,去年離開時,撥款已有3.6億美元,是6倍的增長,因為我們聘請了很多專家去撰寫計劃書。另一個渠道是提高富裕階層的個人捐款,不只是要他們每月捐39美元來幫助兒童,而是問他們可否捐100萬美元帶來更大改變。我努力開拓每個機會。」

他笑言,宣明會的總幹事要同時具備德蘭修女、企業總裁、《奪寶奇兵》主角瓊斯博士(Indiana Jones)三者的特質,有時目睹那麼多苦難,也會讓人覺得難受,但當看到自己能推動改變,卻覺得很快樂。「你要專注於成功事件上,繼續保持前進,不要放棄。」這些年來努力幫助受戰爭、窮困、疾病、飢餓影響的人,但許多問題都是源於國內不公平的制度,或受制於國際間的政治角力,無法輕易改變,這些努力是否杯水車薪?他也承認,無法直接解決政治問題。

「特別是在戰爭、暴力和恐怖主義等極端問題下,你沒有技能來應對這些事情。但我們曾多次組織民眾挑戰政府去推動改變。」例如10年前,他們在埃塞俄比亞偏遠城市做社區衞生服務。「那裏情況惡劣,婦女在泥屋裏分娩,感染率和死亡率都很高,缺乏醫療服務。我們跟當地人說,你們應組織起來找地區代表申訴,後來宣明會成功與政府達成協議,我們負責興建小診所,他們提供醫護人員。」最後他們更在當地建立了區域醫院。

就算是在宗教衝突嚴重的地區也要推動改變,例如在改變埋葬習慣防止伊波拉病毒的傳播上,他們聯絡穆斯林伊瑪目和基督教牧師共同說服人民。「就算情況困難,我們也會試圖促進基督徒和穆斯林和平共處,讓雙方領袖有見面機會,共同商討如何改善人民福祉。」

Image description Richard過去20年的旅程長達300萬英里,圖為他與妻子探望贊比亞兒童。(受訪者Facebook圖片)

被堅毅難民感動

Richard此行來港是應香港分部的邀請,分享難忘經歷。2013年,他飛往約旦與敍利亞難民會面,初看到難民營,只覺得它是個巨大的鐵絲網籠。「裏面有8萬人居住,就像一個小城市,我與一個10歲女孩交談,她和家人逃離敍利亞時父親被槍殺,母親帶着兩個女兒跑到難民營。離開後她給我寫了一封信,問:『世界上還有人嗎?有沒有人關心並可以幫助我們?』我仍保留着那封信在家裏。」

2010年海地地震中,有個女人被倒塌的建築壓着,截去了一條腿和一隻手,也失去家人和工作,與其他無家可歸的人住進難民營。但Richard看到她時,卻被她的堅毅感動,她只有一隻手,卻依然能拍打身體擊掌,領導合唱團唱歌,讓身邊的人打起精神。「那些處於極端貧困的人總為旁人帶來啟發,他們是如此勇敢,長期忍受苦難仍堅忍不屈,就算他們一無所有,卻讓我們明白什麼是生命。」

Image description Richard(左二)於2007年到聯合國出席世界愛滋病日會議。(受訪者圖片)

引發人類同理心

這些年來,他最自豪是2000年初推動外界對非洲愛滋病大流行的關注。他也目睹世界許多正面轉變,20年前每天有3萬名兒童因各種可預防的原因在5歲前死亡,如今已減至少於16000人。「但這數字仍然太多」。1990年全球有28億人無法獲得清潔用水,今天減至6.4億,「今天宣明會已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非政府清潔水供應商」。

「在過去的25到30年裏,每一項貧困指標都有改善,證明我們正在打贏這場與極端貧困的戰爭,但這也表示戰事愈來愈難打,一些脆弱國家仍無法解決貧困問題。」貧窮原因千絲萬縷,種族衝突、宗教緊張局勢導致內戰和人權被侵犯,缺乏醫療、安全食物、清潔食水、教育等,加上性別歧視、弱勢兒童不被保護等因素,都造成惡性循環。「我們平均至少花15年時間在一個社區內,逐一處理這些問題。」最終目的是讓社區最後能有足夠資源發展,達致自給自足的狀態。

如何讓人們認識到外面的世界,關心千里外的苦難?他認為最重要是喚起同理心,例如他經常說難民的孩子和母親的故事,無論是什麼背景,都能找到共鳴。「無論什麼宗教,都擁抱同樣的人文價值,愛你的鄰居,以德報德,都是普遍的想法。如果要有一個更好的社會,我們必須關心其他人,如果我們想要一個更美好的世界,我們不能只關心活在香港的人,也要關心其他國家,因為我們都活在同一個星球上。」他相信,這超越種族地域的同理心與生俱來。「所以那個挑戰是,如何可以吸引人們站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思考?」

他任內曾推動各種改變,其中最具爭議的決定是改變政策容許僱用教會認可的同性婚姻人士,卻遭支持者抨擊,兩天後要撤回修訂。他坦言,「事實證明這是個糟糕的決定。因為我們企圖處理這令美國和不同教會都很分裂的問題,當中牽涉很多情緒。我們想提出的是,無論什麼看法,能否聯合起來幫助窮人?」他坦承那是自己的領導錯誤。「我試圖找一個能讓各種意見統一的位置,但這太難了。」

Image description 在宣明會工作了20年的Richard(左二),早前應香港分部邀請來港演講。(受訪者圖片)

Richard Stearns小檔案

出生地點:美國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五子女

身份:前美國世界宣明會總幹事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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