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人生 科學精神：專訪問世界知名物理學家BRIAN COX教授

人類文明的進步，相當大程度是來自科學家及哲學家的貢獻，而且很多時候如在古希臘，兩個角色是重疊的。17、18世紀之間，西方文明進入了啟蒙時代 Age of Enlightenment（又稱理性時代），哲學家 Locke；Kant、Spinoza、Voltaire、Rousseau 等著作，探討人的理性、科學化的觀察，及人跟社會、宗教的關係，建立了基礎綱領。在二百年間，哲學家差不多把所有應該討論的問題都說過了，在20世紀後，好像是科學家領風騷的年代。

TEXT BY 簡國慧

最近有關科學的大新聞，是科學家利用分布世界多個角落的天文望遠鏡，連線起來等於地球直徑的超級望遠鏡，首次拍攝到距離地球五千四百萬光年的一個超大質量黑洞表面圖像。人類看到了「原本以為看不到的東西」。

歷史上，科學家同時成為社會名人的不算多，伽利略（Galileo）及牛頓算是表表者，但到了今時今日，他們的名字及相貌已不能說是家傳戶曉。愛因斯坦是例外，每一個人都聽過他的「相對論」，知道他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他的「半爆炸裝」凌亂頭髮外貌深入民心，大眾文化借用了他吐舌頭的形象為Icon ，他代表了一個超級聰明，又不拘小節的科學家形象。用今日的術語，愛因斯坦在一個沒有互聯網的年代，自己沒有用過任何社交媒體，就自動成為了KOL。這就是他最偉大之處。當然，有人認為愛因斯坦之所以這麼出名，甚至他自己也這麼想，是因為絕大部分的人其實都不明白相對論在說什麼。

科學知音 搖滾博士
這20年來資訊超級發達，研究理論物理學及天文學的學者，都現身電視及YouTube 跟大眾講平行宇宙及黑洞，霍金、加來道雄（Michio Kaku）、Neil deGrasse Tyson 是大眾最熟悉的幾個。英國物理學家 Brain Cox 近年走紅，大有問鼎當今最知名科學家之勢。

胡蘭成說「革命需要詩與學問」，其實有了這兩套功夫，做什麼都可以成就大事。Brain Cox外貌俊朗，加上口才了得，受到歡迎是很自然的事。1968年出生的 Cox 是著名的科學類電視節目主持人，為BBC主持的 “Wonders of the Universe”一系列電視節目令他廣為人知。

Cox在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物理學和天文學院擔任粒子物理學教授，並在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 參與
「上帝粒子」的研究。有趣的是他在1988至1997年，在搖滾樂隊 Dare及pop rock樂團D: Ream擔任鍵盤手，同時在大學進修物理學，並在1997年取得博士學位，之後就專心學術。Cox 說自己五六歲時便已經被星空迷住，12歲看了科學家及科普讀物作家Carl Sagan《Cosmos》一書更受到啟發，立志成為科學家，探索宇宙的無限，他跟Sagan一樣，關注人類文明的過去與未來。Sagan 也是俊男一名，Cox可說是追隨他的步伐。

宇宙智慧 舞台演示
人樣子生得好，永遠有優勢。Cox借着這個優勢，向公眾宣揚關懷環境保護等理念，成為了公共政策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Cox除了主持科學類電視節目而為大眾熟知，他還著有大眾科普書籍，編寫或參與編寫了超過950本科學出版物，且獲得OBE 勳銜。

近年Cox教授將研究宇宙的心得帶到舞台上，向公眾展示宇宙奧秘、黑洞及不同星球的秘密，帶來親歷其景的宇宙旅行。今年首次於亞洲舉行其2019 UNIVERSAL 世界巡迴公演，六月初在香港是亞洲首站。到時舞台上有由《星際啟示錄》Interstellar電影製作團隊，所設計以及準備的巨型30米×80米超高畫質立體熒幕重演星際故事。

教授說研究科學帶給他的啟發是人類的渺小，宇宙中有二千億顆像太陽一樣的星星，地球是滄海一粟，相比於宇宙一百三十多億年的歷史，人類生命是轉瞬即逝。「人的知識越多，就會明白自己是多麼渺小，我們是絕對應該要謙虛，以及善待周邊的環境。」然而亦因此，人類生命及文明顯得特別稀有及珍貴，每個人都要珍惜及反思人的一生有什麼意義，要達到什麼。Cox說他的舞台演講就是希望借助高畫質圖像，刺激觀眾反思自己在在宇宙中的小小角色及位置。

可靠知識 存在意義
教授重複說科學研究最大的重要性是得到「可靠知識」，Science is a way of acquiring reliable knowledge 。作為一個科學家，他得到可靠知識後希望與更多的人分享，讓大眾想想是否要改變自己在地球上的行為，例如如何應對地球暖化。

由於Cox鍾情音樂，我問他音樂世界跟宇宙的浩瀚有可以相比的地方嗎? 教授說他認為某些音樂，例如馬勒（Mahler）的交響曲，的確可以帶給我們類似處身於無限宇宙的感覺（Sensation） ，他說：「音樂家、文學家及藝術家，其實亦像科學家一樣，嘗試解答人在有限一生，相對於無限宇宙，怎樣找到存在的意義。」

北宋詞人晏殊曾寫過「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 簡單地看是感慨人生之有涯。提升高度，至少切合了胡蘭成評論文學及所有藝術的「大自然五大法則」中一則： 有限時空跟無限時空統一法則。再來點想像力，詞人可能已經在朦朧間明白了光粒子（Photons）是建成我們世界的基礎，沒有光，這世界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愛因斯坦狹義相對（Special Relativity）指出，光的速度是宇宙常數。在不同的觀察點下，光速是永遠不變。光速亦不能無限快，我們的世界及萬物因果關係，以「有限的不變光速」為綱為始。

科學精神 民主制度
Cox談到量子力學，粒子的微觀世界及宇宙的超宏觀世界中的運動 ，都違反我們的正常思維（Counter-Intuitive），人的 Common Sense 理解得最適當的只是一米到一厘米的人類比例（Human Scale）。科學家通常都有靈性及感性，Cox 認同我引用英國生物學家 Julian Huxley 所說：We are the means of Universe to become conscious of itself。

Cox以他景仰的美國理論物理學家 Richard Feynman 的說話作結，「研究科學就是去學懂去除自己的偏見」。他再強調，科學的精神就在於明白自己有什麼是不知道的，這樣才有在科學上進步的空間。他說任何人或機構如果認為自己是什麼都知道的，就有問題，比如現今的美國總統。

Cox說英國的民主制度也不一定是最好，但是民主像科學一樣，是一個 Trial and Error 系統， 可以隨機試驗出較好的選擇。這就是民主制度較其他制度可取的地方。

（Photo by K. Y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