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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天天觸摸珍貴菲林原底 電影修復員 吳若琪:好滿足

2019-11-15

近年有不少經修復的經典電影出現,不但將菲林換成數碼格式,也將底片的瑕疵和塵埃逐格清除修補,當中的幕後功臣,也有香港人,吳若琪(Kay)在意大利博亞電影修復所(L'Immagine Ritrovata,簡稱IR)的香港分部工作,擔任電影修復員數年,天天觸摸珍貴的電影原底,逐格細看和修補,坦言非常滿足。

博洛尼亞是電影修復重鎮,博洛尼亞電影資料館是電影修復界權威,而1992年在當地成立的IR是全球唯一專門修復及保存35毫米及16毫米電影的公司,Kay更多次到當地接受培訓,希望香港也能對電影修復多作重視。

早前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與博洛尼亞電影資料館宣布作長期合作,在下年電影節設立新環節,放映其珍藏的修復經典,也將挑選亞洲區內值得修復的重要電影,協助當地專門播放冷門復修經典的「再發現電影節」(Il Cinema Ritrovato)策劃華語電影節目。

曾到博洛尼亞觀摩的Kay,感嘆當地的老電影已成為人們的生活日常。當地的電影節,會連續多天播放修復經典,看到修復的心血放上大銀幕,吸引不少人觀看,她很欣喜。「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有成果。在那邊,老電影不是小眾喜好,在戶外大廣場播放時所有人一起看。」

Kay在IR香港分部2015年成立之初就加入,主要負責前期的修補、洗片、掃描等部分,再送去意大利作數碼除塵,進行重新調光等數碼修復。底片送來後,他們會先用專門的修復枱修補,上面有兩個轉盤,中間是燈箱,一邊轉一邊檢查底片,如果有破損,就用專用有齒孔的菲林修補膠紙覆蓋。

如果是未經刪改調色的電影原底,因為長年密封保存,狀態相對較好。如果是反覆沖曬的版本,影像質素會較差,戲院放映的版本更因長年在機器上滾動,非常骯髒,常被扯爛破損,修復困難。

Image description 博亞電影修復所電影修復員吳若琪熱愛電影,對能親手修補電影也很是享受。(吳楚勤攝)

用手術刀進行修補

菲林狀態很視乎擁有者有否嚴格保養,帶酸性的菲林容易變酸,發出強烈氣味,而變色、變質、菲林收縮是常見問題,都與溫度濕度管理不當有關,菲林最好儲存在攝氏8至10度、濕度30%的房間,在高濕高溫的香港要保存得好是難事。冷氣開支昂貴,而七八十年代每年三四百套,如果電影公司規模小,儲存環境不嚴格,菲林的狀態就未必理想。

底片很小,做修補也需要很細緻,他們用的都是手術刀和手術剪刀,底片通常布滿塵埃污漬,經常需要清潔。底片忌水,因此不能直接用手觸碰,手指模一印上就很難清除,要戴手套用高濃度的純酒精擦,如果有陳年膠紙,則需要用尤加利精油擦掉,才不會傷菲林。

做了基本的修補後,他們就要把底片放進超聲波洗片機用油性的乾洗藥水清洗。完成洗片後,把菲林放上掃描器以4K的質素逐格掃描,每格約40mb大小,這機器也是全公司最昂貴的機器,價值七位數字,不靠齒孔拉扯,速度緩慢,不傷菲林,如果菲林上面有花痕,也可一邊掃描一邊注入藥水作濕掃描,減低折射,把輕微的花痕遮蓋。完成畫面掃描後,最後要做的是用伽瑪射線進行聲帶掃描。

Image description 2015年博亞電影修復所在港開設首間海外辦事處,一眾意大利和香港員工合照。左一為吳若琪。(受訪者圖片)

英國進修全班六人

有些塵埃是當初沖曬時留在底片上,或拍攝之初鏡頭有塵,都要靠數碼方式去除。數碼修復除了除塵也要調光調色,要逐格調整,菲林質素差,所花時間也多,幾分鐘的菲林就要花上一星期,尤其是當影像有近百年歷史,狀態不佳,更要花心思分辨,哪些是影片本身的東西,哪些是需要修整,粗粒要保持多少或去除多少,都要靠經驗判斷。

修復應是還原還是再造,不同人有不同想法,如果修補當年拍攝的小缺陷,其實問題不大,但有些導演想透過修復加入一些當年未有技術做到的事,Kay覺得已有違修復的原意。「修復是新與舊的相加,不是完全的舊,也不是完全的新。」

Kay從大學開始就對老電影很感興趣,課堂上,老師經常播自己從各種媒介上錄下來的舊片,如《危樓春曉》。老電影想買也未必買到,要靠翻錄電視台和買內地盜版,雖然電影拍得很好,不遜新戲,影像質素卻欠佳,連聲音也消失,讓她覺得很可惜。而因為質素和流通狹窄問題,老電影往往不受大眾重視,因此她想到去英國進修電影,主修電影文獻的保存,希望在這方面做更多。

開學時,班上只有6個人,教授跟他們笑說,他們這6個人將來不是一畢業就失業,就是一有電影庫存職位空缺就立刻被聘請,因為每年全世界有興趣修讀的人很少。「其實比一般電影學生機會更多」。

Image description 10月初,吳若琪飛到意大利博亞電影修復所總部,接受數碼修復訓練。(受訪者圖片)

為王家衛修復舊作

畢業後,Kay回港在香港電影資料館節目組工作,雖然沒有加入修復組,但看了大量老戲,後來博亞幫助資料館修復《孔夫子》,她知道對方將在香港開設分部,決定應徵做修復員。

她笑言,有興趣做這份工作的人不多。「許多人喜歡看電影,但最後會投身創作,而非修復。許多人都跟我說,你的工作好像很悶,每天重複對着機器和菲林。」她做的是「後製的後製」,也不是太多人知道有這工作存在,有興趣研究早期電影的人少,而有興趣修復的更少。

一切從零開始,Kay在意大利接受過三星期訓練之後,回來後邊做邊學,一切都遵從意大利標準,細緻至膠紙貼上與否都有守則。

說到修復過的電影,她感嘆香港修復的電影多是五十年代後,仍未碰過自己最愛的老電影。而較難忘的是為王家衛修復舊作,能與大導演合作,讓他們緊張又大開眼界,其眼睛的銳利,要求的嚴謹仔細,都讓她讚嘆。「做好調色做好修復,只要他看過沒問題就可放映,他仍在實時播放中看到其中一格有一個地方出現了一點不起眼的污漬,很誇張。」而可以與導演一起,仔細地逐格細看色彩構圖都優美的作品,Kay也覺得很開心。

雖然做的職業很「冷門」,但她很喜歡,她因此認識到更多電影歷史和修復技術,也常跟別人談到自己的工作。「我覺得社會應該更重視這工作,香港電影產量如此大,也不是沒有錢,卻很少資源放在修復保存上,很可惜。很多電影如今已找不回,只是知道名字。其實一個電影宣傳活動的資金,都已經夠修復一套戲。」

吳若琪小檔案

出生地點:香港

學歷: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學系學士、英國東安格利亞大學電影碩士課程

職銜:博亞電影修復所電影修復員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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