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飛：武肺預言 「零號」作者

一場武漢肺炎（或稱新型冠狀肺炎）掀起全球恐慌，儼然一部觸目驚心的驚悚小說，是瑪麗雪萊（Mary Shelley）、丹布朗（Dan Brown）、史提芬京（Stephen King）寫不出的情節，而且還有諸多疑團未解，醫學界仍在苦尋零號病人（Index Case）。

只有找到首位感染者，才能找到病毒的來源，真相和責任方能釐清。零號病人苦無頭緒之際，網民卻意外發現「零號」作者——美國驚悚小說家孔茨（Dean Koontz），他在1981年出版的小說《黑暗之眼》（The Eyes of Darkness）中，竟然提到全球爆發的武漢病毒……

孔茨的神預言最先在中港台傳媒傳開，隨着疫情傳遍全球各國，逐漸在英文和西班牙文世界出現。各國網民發現在小說第181至182頁，提到一名叛逃美國的中國科學家李晨（Li Chen），從而揭開武漢市郊外的RDNA實驗室，研發了生化武器——武漢400病毒。

然而，很快有讀者指出另一版本，駁斥傳聞為fake news，指出病毒名應為Gorki400，科學家是蘇聯人普柏羅普夫，地點是哥爾基市郊，甚至搬出世衞組織數字，反駁傳染途徑來自野味，而非書中的化學武器，死亡率遠比100%為低。占飛翻查資料，發現雙方都沒有錯。

Gorki400來自1981年的初版，是孔茨以筆名Leigh Nichols所寫，隨着1989年蘇聯共產政權倒台，之後出的版本通通改為武漢400，後來甚至用回本名孔茨。網民在社交網站追問孔茨，是誰修改從而造就神預言？他通通只讀不回。

神預言來源

追蹤神預言來源，必須從懸疑驚悚小說的特點說起，它常常包含世紀大壞蛋、誇張懸念、縝密犯案、出現大規模死亡等，往往是一小撮人的邪念令生靈塗炭，主角要獨力克服困難，而且時有好結局。孔茨1968年開始寫作，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創作驚悚小說，出版逾百本，以38種語言在全球出版，銷量逾5億本。

從孔茨的成長背景也能找到蛛絲馬跡，這不得不談他的啟蒙作品——瑪麗雪萊的《科學怪人》（Frankenstein）。原來，孔茨小時家貧，常捱酒鬼父親的打， 於是看驚悚小說逃避現實，「我爸爸簡直就是科學怪人！當我不再發科學怪人噩夢後，就沒有失眠的問題。」孔茨說。

孔茨覺得後世誤解《科學怪人》，「小說能流芳萬世，是道出科學家域陀的傲慢，最終一手毀滅自己的烏托邦；人類血淋淋的歷史裏，正是追逐一個接一個的烏托邦，卻又一個接一個地毀滅。我們希望能建立一個完美世界，但世界就是不完美的。」孔茨2005年續寫《科學怪人》時說。

既然大災難、科學實驗等是驚悚懸疑小說的好材料，偏偏現實世界的大人物自我膨脹，於是小說常常預測了人類命運的共同體。武漢疫情爆發之初，很多人想起去年5月HBO的劇集《切爾諾貝爾：傷心的兒童》，這難道不是預言？只要有腐敗、謊話連篇的政權，大災難是遲早的。

所以，別再問孔茨誰改了《黑暗之眼》，他曾表達對獨裁的痛恨：「二十世紀是血腥的世紀，希特拉的國家社會主義，列寧、史太林、毛澤東、卡斯特羅的共產主義，這些戰爭和悲劇奪走兩億多條人命，全為了他們的烏托邦！」

獨裁者為人類帶來災難，創作者為人類帶來歡樂和警醒，於是所謂神預言屢見不爽。美國卡通片《阿森一族》在2000年就提到特朗普當美國總統；2013年周杰倫的作品《彩虹》，歌詞唱到「有沒有一個口罩給我？」當然，論預測的準確度，《黑暗之眼》最高。

幽讀者一默

二十一世紀人類傲慢依舊，人類歷史不是用來反思的，而是用來重複撞板。政治人物把自己當作救世主、科學家自覺能改變世界之下，卻往往忽略了自己的初衷，如果邁向理想國之路要以人類生命作代價，這樣的追夢之旅應馬上停止。否則，就像域陀試圖創造完美的科學怪人後，結果對世界帶來的是禍害。

現年74歲的孔茨是個低調作家，他的作品除了經常出現狗的角色外，還喜歡在懸疑的語境中幽讀者們一默。在他出道頭15年裏，出版商和經理人都不看好他，「幽默感不該出現在懸疑小說裏，你肯定不會是暢銷作家。」孔茨回憶說。

到這刻，孔茨還未揭開武漢400之謎，但他早說出了取消筆名的始末。「我用筆名，是因為出道初期題材出位，出版商建議用筆名。我八十年代初決定贖回部分版權時，出於兩個考慮：一、過去寫太多科學題材，怕被書評人定型；二、覺得這些作品應有更高的商業價值。」

當年出版商樂意原價回售，結果頭4本用回孔茨本名時，一本登上《紐約時報》銷售榜首位6周。經這次武漢400的免費宣傳，舊作《黑暗之眼》在3月1日排亞馬遜書籍銷量榜第三位，恐怕只有中宣部的《大國戰「疫」——2020中國阻擊新冠肺炎疫情進行中》能與之匹敵。

撰文 : 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