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彬：《猿人爭霸戰：猩凶巨戰》摩西的最後誘惑

當有一天猿人跟你說話，毋須傳心術，毋須靠估，你知道人類即將滅絕。科幻Cult經典《猿人襲地球》（Planet of the Apes, 1968）本來就是一齣警世預言。

前傳第三集終於上映。這也是近年電影公司眾多翻兜著名Franchise、不斷Reboot的系列之中，拍得認真而出色的電影系列。第三集《猿人爭霸戰：猩凶巨戰》在西方評價很高，影片整體還算不錯。電影以War作主題，卻其實整體是哀傷悲劇調子，半齣是逃獄片，大場面並沒預期多。一連三集由BB演到成年的猿人領袖凱撒（Casear），更多見到他的摩西影子。一如《出埃及記》，要帶著眾猿去找應許之地。在此之前，牠繼續受出賣受壓迫，受到畢生最後一次誘惑。

文：何兆彬

前文提要：消滅勇武派 然後變勇武派
68年超經典科幻片《猿人襲地球》故事，寫太空人George Taylor長久的太空冒險旅程。他在太空迷失了一段日子後，降落於一星球上。星球上猿人為王，既會談話，又有文明，它們也有人類，但人全不會說話，也都失智，是被猿人奴役的對象。過時的劇透來了，演Taylor的Charlton Heston最後得到一男一女猿人協助下，與失語失智的女人Nova逃離猿族，步入猿族口中的禁區，就在海灘上，他見到面前有一龐然巨物，令他恍然大悟，一輪瘋癲的嚎哭尖叫之中，鏡頭拉開。只見巨物是倒下的自由神像，他們身處的，正是地球，而地球已由猿人統治。

《猿人爭霸戰》是猿人系列前傳，要交代的是人類怎樣變成失智，猿人怎樣統治地球。第一集《猿人爭霸戰:猩凶革命》《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2011拍得很出色，故事講發明出醫治記憶藥的科學家Will Rodman（James Franco飾）替藥廠工作，女猿吃下這藥，意外地生出智慧非凡的凱撒。前傳系列的想法完整，從一開始就描寫猿人作為被壓迫對象，當中滲入種族、抗爭等議題，人類充當壓迫者（大奸角）。當大家開始代入猿人，張力展開，認同人類該死，觀眾期待猿人大開殺戒。當凱撒見著眾猿被欺負，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人話，大叫No時，煞是撼人。

第一集來到結尾，記憶藥已擴散成病毒，人類遇襲還擊，雙方開戰。到了第二集《猿人爭霸戰:猩凶崛起》（Dawn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猿人已退居身上森林，各處一方的人、猿各有主戰（勇武派）及主和派。凱撒一再主和，但已控制不住局面，Apes雖然有Ape will never kill ape格言，最後牠還是要把煽動戰爭的勇武派Koba幹掉。Koba造型是滿面傷痕，其實第一集就交代了牠飽受人類的藥物實驗測試，牠只是忍不住，把壓迫化成仇恨。即使再左膠，我們還是很明白Koba的處境想法。而凱撒由主和變成消滅勇武派，自己變勇武派，本身就是一齣悲劇。

導演Matt Reeves

Andy Serkis等演員演猿人，今天已毋須穿猿人毛衣。效果迫真令人驚嘆。

猿人遇上《現代啟示錄》
來到新一集，仇恨再一次成了主題。當人類再三不守信約，殺你妻兒，你是否能不生恨意，不再報復？主和了兩集半的凱撒先說＂I did not start this war”（這場仗不是我開打的），再受壓迫他忍不住說自己是被Koba「上身」（Haunted）了，開始守不住自己的信念。殺不殺本來已關乎猿族生死，但到最後，他知道，他只是想快意恩仇，這是他的最後誘惑。

《猩凶巨戰》以戰事開始，以戰事結尾。但戲的主軸，是寫凱撒怎樣帶領猿族，到了他們的應許之地。聖經中摩西是以色列人但由在埃及宮庭長大，後來才找到自己身份，對抗法老；凱撒則由人類撫養長大，後來才找到自己身份，要做猿族領袖帶他們脫離人類摩掌。

摩西的神是耶和華，而猿的神，本（有一半）是人。《出埃及記》中，摩西要求法老放走以色列人，結果發生了十場災難，在《猩凶》中，凱撒是為了救兒子Cornelius，結果到了敵營去，被捉為階下囚，被迫建立巨型城牆。但人類提供的水和食物都不足，投奔人煩陣營的猿（Donkey）告之凱撒，當城牆建好，人會殺盡所有猿人，這段明顯參照自納粹集中營歷史，也使人想起了古代建金字塔。但電影最後幾個鏡頭，又回到摩西《出埃及記》的脈落上。

凱撒為了眾猿發聲而被綁架在架上（一個X形的十字架）鞭打，則參考了《賓墟》及《十誡》，帶很多聖經意涵。Matt Reeves承認參考了不少聖經電影，原因是像凱撒這角色，在族中很容易就會變成了宗教傳說。據導演Matt Reeves透露，電影還參照了《桂河橋》（Bridge on the River Kwai）、《龍虎榜》（The Great Escape）。以上的參照蹤影都帶來一定程度的觀賞樂趣。戲的中段，寫人跟猿大戰，人類又再分裂出主戰和主和派，主戰的認為失智者是染上病毒，已把心一橫要他們殺盡。未跟猿人大戰，人類又一再分裂，這合符現實。電影整體也拍出難了以阻止的悲劇感。

但《猩凶》中段逃獄情節太如如期，最失策的是電影「集中營」一大段直接參考了哥普拉經典《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後者在越南部族中扮演神的將軍Kurtz（戲中大家都叫他Colonel），由影帝馬龍白蘭度光頭演出。《猩凶》中「統治」軍營的將軍（Colonel）由Woody Harrelson演出，他也光頭、無情。其實誰要跟馬龍白蘭度比，都是不知量力的。Kurtz講生存法則，講恐怖（Horror）。珠玉在前，Woody Harrelson不論是描寫及演出都顯得平面，其實有誰能企及未出場就使人心寒的Kurtz？

馬龍白蘭度演技高超，卻出名難搞。其實當年哥普拉拍《現代》本身已是一場又一場的災難，又遇風暴，嚴重超支，後來還遇上本來要瘦身卻肥得像豬一樣的白蘭度，但導演卻拍出一幕幕超經典演出。《現代啟示錄》主題之一，是拍出戰爭的恐怖（戲中不斷提到Horror）。Matt Reeves也強調戰爭的恐怖，但以戲論戲，《猩凶》戰爭描寫不算多，集中營描寫也不算殘暴，起碼跟現實比是差太遠了。計我話，香港每天發生的，都Horror過它。直接挪用《現代啟示錄》，更是一個愚魯的決定。

大家都以為《猿人爭霸戰》系列是前傳三部曲，其實不然，戲還未完。當戲中出現了Cornelius（凱撒幼子，原裝《猿人襲地球》主角之一）及Nova（原裝《猿人襲地球》的失智女主角），大家都以為電影會直接銜接到68年原作上。但影迷都會發現，戲中竟然沒有出現經典一幕：自由神像怎樣倒下。電影結局眾猿逃離了軍營，人類敵人卻未全滅，猿人也未像原版成為部落。

猿人族到了「應許地」，之後怎樣？翻看新聞，去年10月Fox就公布了即將開拍第四集猿人前傳了，只是未知它跟正傳中間，還可拍幾集？

筆者新開了個人fb專頁： 午夜翻牆'Round Midnight

 

68年原版，Taylor遇上自由神像一幕，是經典之中的經典。

Stanley Kubrick的《風雲羣英會》（Spartacus）1960年，寫奴隸Spartacus的起義。戲中重現當年羅馬人以十字架沿路釘死斯巴達人。《猩凶巨戰》也有類似場面。

《猩凶巨戰》中的Colonel（Woody Harrel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