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冒險　坦桑尼亞

「我們要去非洲看大遷徙。」半年前我確定的旅遊大計，跟朋友閒聊，十之八九他們會問「你要去肯亞嗎？」不是，坦桑尼亞。接着來的，大多時候是一陣沉默。坦桑尼亞對大部人來說，是陌生的國度。一年前的我，何嘗不是？

非洲從來不重要，小時候讀書，歷史課堂只輕輕帶過，老師略略提及大航海時代，一句帝國主義擴張殖民地紛紛建立，也就故事結束。

人長大了，越來越相信，不旅遊，不知世界大。我們無知，坐井觀天，來到資訊流動的今天，情況稍為改善，可是不知道的事，總就比較多。其實人性天生如此，大腦構造讓我們對大多數事物，保持適當距離以免腦袋負荷過重，所以耳熟能詳的事，我們知其然，往往不知其所以然。只有旅遊，設身處地， 親身走一遍，我們才知道自己何等渺小。
坦桑尼亞於東非，與肯亞接壤。所謂的動物大遷徙便在兩國發生。許多時候，我還要對朋友解釋，在南非能看到大量野生動物，卻不會看到大遷徙。

大遷徙是什麼

坦桑尼亞幅員廣大，動物保護區佔全國25％，去旅遊的人，就為了看動物，小部分為了登上非洲最高Kilimanjaro。據Bradt 的旅遊指南，坦桑尼亞為整個非洲，保護了五分一的大型哺乳類動物。

過半的國家公園集中在北部，包括最著名的Serengeti National Park。Serengeti 解作大草原，橫跨坦桑尼亞和肯亞兩國，正是萬千野生動物大遷徙的舞台，面積達30000平方公里，有多大呢，台灣全國面積約36000平方公里，它有大概八成台灣大小。在坦桑尼亞，被納入國家公園的面積也達到15000平方公里，在肯亞部分的Serengeti，Serengeti稱為Maasai Mara。

小時候想像的野生動物大遷徙，包括獅子、大象、獵豹等浩浩蕩蕩出巡，那當然是一廂情願。現實裡的大遷徙，主角是百多二萬隻角馬，伴以數目也不少的斑馬，牠們有如游牧民族，逐草而居，我一直跟導遊說笑，角馬真是義無為顧的美食家，牠們耳聽八方，能聽到三十公里外的雨聲，雨到哪，牠們到那， 為的就是吃剛長出來的草。為了吃這些最嫩的草，由南至北， 一年裡馬不停蹄周而復始，甚至冒着生命危險，過境涉水。

動物大遷徙，是許多人的旅遊bucket list，我沒有例外。在半年前開始籌劃。角馬群的遷徙一直是進行式。只有在一至三月稍稍放慢，這時候的Serengeti南部，雨水充足，糧食充裕，角馬們爭取時機繁殖後代生小孩，接着的月份開始北上，七八九月時，來到北部Serengeti 與肯雅接壤的地區，這也是遊客最愛的場景。Mara River 分隔兩國，為了吃草，角馬會排除萬難，毅然跳入河裡跨越對岸。說毅然，絕對沒有誇過其詞，因為河裡危險四伏，滾滾河中往往藏着兇猛鱷魚和河馬的伺機襲擊。

悲歡離合

九月尾，一如計劃來到Serengeti 北部，剛下小型飛機，我們急不待問導遊Juma，未來三天能看到角馬群過河嗎？面對這耳熟能詳的問題，他熟練有禮地回答：「我不能保證，但我會努力。」

估不到剛開車，便收到好消息，對講機傳來線報，可是Juma也沒有太興奮，以鎮定的聲音宣告：「我收到消息，角群在河岸邊聚集，我們現在就去。」果然來到目的地，黑壓壓的角馬身影在對岸密密地擠在一起，我們這邊，也擠了十多輛越野車，我們躲在稍遠處，不敢張揚，害怕引擎聲嚇退對岸的角馬。角馬群大隊緩慢地紛紛抵達，有如後浪推前浪，站在前浪的角馬被逼步近河邊。有多少隻呢，我們問導遊，「大概至少五千隻吧」。

角馬像要下河，卻又遲疑三思，來來回回好幾次，讓我們跟着高興失望好幾回，情緒牽引上上下下，「角馬的聚集，不一定過河，有時候牠們就停在那裡，幾天不動不退。」遊客們相機舉起又放下，屏神靜氣地等待。忽然──不知誰忍耐不了，躍出勇敢的第一步──像缺堤的河水，其他角馬再沒有任何猶豫，全部起動，頭也不回撲浪前行，我們這邊等着機會的導遊，立刻帶着遊客，轟轟發動引擎奔往佔據有最佳觀賞位置。角馬們有秩序地成排而行，踏浪聲與叫囂聲，混在一起，沙土飛揚，萬馬奔騰的氣勢，我今天才終於領略到。

「每次過河都不一樣。」導遊Jumo強調，因為位置不同，際遇不同，像剛才看到的情景，便相當順利。我們很幸運，留在North Serengeti 三天，遇上三次過河，真就如Jumo 所說，天時地利人和有別，情景大為不同。一次，由於河床深斜，泥土鬆散，角馬們沒辦法爬上岸，可是角馬接續不斷地湧到，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牠們塞在河裡，驚慌失措下互相踐踏，也有被淹沒，在掙扎激起的浪花裡，死亡身影也逐漸浮現。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大自然既殘酷，也公平，我們口裡說得輕鬆，但當死亡擺在眼前，我們還一時反應不來，空氣裡浸滿了沉重的傷感。

除了migration，坦桑尼亞還有許多許多叫遊人驚嘆的風景。像Ngoropngoro Crater火山口，便沒有遊客願意錯過，它是全世界最完整的火山口，面積達200多方公里，住着許多動物，也是獅子與spotted hyena密度最高的地方。Ngoropngoro Crater本身已經奇妙地漂亮，清晨時候，早霧縈繞，你沒想像非洲能擁有江南似的迷糊詩意。然後當太陽高掛，霧氣退去，壯觀的火山口出現眼前。非洲就是天廣地闊，我們只能慨嘆。車子爬入火山口的平原時，那種廣闊，甚至看不見火口邊。

看遷徙過河的悲壯，要懂得找時機，也要運氣。即使來到今天，沒有人知道雨水那時來到，一二百萬的角馬群的路線圖，即使是最有經驗的導遊，也不會說得準。可是，坦桑尼亞還有許多動物，要看猛獸，不會失望。
像萬獸之王獅子，原野上的牠們，其實更像家裡的小貓。我們遇到的大部分獅子，總是懶洋洋，不在睡覺，便躲在樹蔭下百無聊賴。牠們的睡姿也跟家裡小貓無異，有時候把手蓋在眼上遮擋陽光，睡到香甜時，甚至翻出肚皮，四腳朝天，有恃無恐的態度，果然是萬獸之王。

還有日落，非洲的日落，永遠不讓人失望。在坦桑尼亞，我看到人生裡最漂亮的黃昏，在快將日落的時候，我們來到乾涸的鹽湖，環顧四周，除了我們，杳然無人，無樹，無影，只有老遠地平線的盡頭； 在荒蕪的中心，我們架起枱椅，迎著風喝起酒，等待日落在眼前山脈後徐徐下幕。時間靜靜地一分一秒過去，天空由粉紅轉成粉藍，然後沉沉藍下去。

天地蒼茫，靜美的漂亮，厚甸甸的，很有份量，讓人敬畏。我們心裡就只能默默祈求，但願後會有期。

計劃行程貼士

飛行： 香港沒有直航服務抵達坦桑尼亞，比較方便的航班可考慮卡塔爾航空、 埃塞俄比亞航空或KLM，分別經多哈、Addis Ababa或阿姆斯特丹，飛抵Kilimanjaro機場

時間： 到坦桑尼亞看動物，一年四季皆有看頭。旺季高峰期是六至八月在 North Serengeti。11月至4月是雨季，主要在南部Serengeti，四五月淡季，房價最平宜。

追蹤動物： https://www.discoverafrica.com/herdtracker/
網站定期報道角馬群的位置，我出發前便不斷留意。

精選酒店：坦桑尼亞或許落後，但不缺豪華酒店。以下是個人精選：

Chem Chem Lodge
類近Tarangire National Park 和 Lake Manyara，只有八間帳篷，別以為帳篷便是簡陋，室內設計時尚漂亮，室內設完備的洗手間和浴缸。酒店細小，服務私密，雖然位於荒野，但它竟還設有戶外泳池。它的豪華，大概可想而知了。房間正對着的土地，野生動物眾多，我們吃着酒店提供的曲奇，坐在帳篷外，欣賞路過的斑馬、羚羊、角馬等等，還有源源不絕的漂亮雀鳥。坐着不動，已經目不暇及。內文提及的鹽湖 sundowner，便由Chem Chem安排的了。

Ngorongoro Crater Lodge
只有30間套房 。我抵達時，在大門迎接等着的，竟然是三隻肥壯的斑馬。豪華的Ngorongoro Crater Lodge，室內設有火爐，裝飾華麗。數最豪華，肯定是好的沒話說的位置，位於火山口邊緣上，眼下便是壯麗的Ngorongoro Crater。
Photo: Ngorongoro Crater Lodge

文、圖：黃潔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