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體的探索】泥足深陷 生活劇場

TEXT BY 何兆彬（部分相片由藝術家提供）

難忘還原焰

「我最初讀教育學院，本來想做老師。」李慧嫻（Rosanna）說：「當年畢業出路比較窄，我鍾意美術，就進了教院，讀了三年。因為要選兩個科目，我選了中文和美術。畢業後有在中學教過中文。」她第一次接觸陶藝是在教院，後來再到理工讀設計。Rosanna 曾兩度去英國進修，第一次讀理論，約1981-83年她在理工修讀兩年制陶瓷課程，一星期上課三晚，由拉胚開始深入學陶藝，「最初學習會被拉胚吸引，一塊泥，怎麼會變成杯碟？我拉過胚，但我之後找不到樂趣了，理工畢業之後，但我開始捏公仔。」後來第二次到英國進修， 開始專攻陶藝，她笑說自此「泥足深陷」了。

「那次我去的是利物浦，到了陌生的環境，放下了所有香港事物，開始做幾何造型，這是受到當地逛博物館的影響。當時我的創作造型多，少一點講故事。在香港用電窰，但在英國可以用煤氣窰，它可以燒出還原焰，還原焰可還原釉裡的顏色，白色的陶瓷可燒出它的金屬變化，我見到好興奮。」剛開始玩陶藝她就在家裡弄，深陷其中後開始租工作室，從英國回來她也想過設立煤氣窰，但法例等條件之下，辦不到。

Rosanna 做泥塑人物，只需要一張枱，「塑捏不需要工具，一雙手就可以了，我做的人物也不大，一張枱就搞掂。一雙手可以用泥搓圓撳扁，可以有無窮變化，你可以咬它，可以將泥板駁埋。」她的人物造型除了受漫畫影響，也因為喜歡漢唐陶俑，「我喜歡民間的泥偶玩具，它們簡單又好看。由喜歡漢俑唐俑到研究早期人類文明，例如印度及埃及的我都很喜歡，他們會把線條簡化，也很適合自己。」

她喜愛已故英國雕塑家 Henry Moore， 深受其影響，「好鍾意圓渾、簡略的線條，即使愛斯基摩人的雕塑也是簡 約、樸實，又有童趣的。」她說自己最初做公仔瘦一點，漸漸越做越胖， 「Henry Moore及漢俑唐俑，幫我形成了美感的口味。」問她最愛的藝術家，她會答你是那些無名的 Artist，「例如漢唐民間藝術家，他不是用技術令你折服，而是用了非學院派，發自內心的，很自然、內心的追求。」

設計造型，只是為了講故事，她的陶偶都是一個個小劇場，寫平凡人的生活。例如圓圓的夫妻在在寢室之中，房中用蚊帳、痰盂，她較近年的作品，有只顧看手機的人們，有茶餐廳的情景，用借用戲曲造型創作的《粥粉麵飯》，絕大部分人物都是平民、低下階層的生活，「我講的故事都是日常的，例如一對夫婦、一家三口子的生活，我都沒有特別去想像的。」當中也有香港人獨有的抵死幽默，描寫燒姨女士的叫《燒衣姨》，描寫茶餐廳伙計的叫《茶餐廳雜耍團》，其中《㜺鬼》系列創作靈感來自從前的虎豹別墅，一個個肥胖胖的人兒，正在地獄受刑。

Rosanna 退休前在理工教學多年，家也住在同區紅磡。同一幢大廈內有兩個單位，一個自住，一個是工作室，「是沙士期間最低價購入的。」剛開始時她在家中創作，但沙塵滾滾，需要家人包容，後來租過唐樓的板間房，慢慢覺得需要工作室。

在那年代，藝術創作幾乎全是付出，沒有收入，「來到工作室，對着一塊泥，可平復平常的工作情緒。」她記得早期在理工讀陶藝班有十二人，今天只餘她一個較活躍。她笑說自己沒有怎樣堅持，做陶藝在她而言，等於有些人喜愛放假唱K賭馬，「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她偶然會接到大型的委約，做公共藝術，「做公共藝術是人家告訴你用那裡的空間，複雜很多。因為要面對群眾，總不能放一件作品讓人神憎鬼厭。你要思考，是否會令他生氣，令他不便。因為公共藝術，除了空間擁有人、使用者，我是第三方，這是協作。」

協作要聽別人的意見，但作品可以做得比較大，「我想做大型肥婆，但會有好多牽制，大學的大型窰也只有1米 x 1米。因此我的大型作品是在佛山生產的，他們的窰有2米高。」兩米高是極限，燒出來會縮水，想做更大的就不能用陶泥了，「我曾用玻璃纖維創作，作品更大，容易控制，其中一個高2.3米。其實用玻璃纖維最主要是製作費不夠，這樣做，成本只是陶瓷的1/3。」

Rosanna 說，做藝術委約，可彌補自己沒法做大型作品的心願，但即使是玻璃纖維，她也想模仿陶泥粗糙的表面，讓它有那種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