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Sustainable是什麼？】Green Leather革命：素皮是時尚的未來嗎？

大家知道四月是Earth Month嗎？由世界地球日「進化」到月，大家所着重的亦由起初的green life延伸到可持續發展，說的除了是產品、物料、生活習慣等之外，是次專題的三篇文章都不約而同帶出一個重點：可持續的營運模式。在時尚界就有努力推動純素皮革的多個研究，包括有Chanel及愛馬仕加持的MycoWorks菌絲體皮革，但要普及化迎來最大的挑戰又是什麼？本地設計工作室EDITECTURE集「建築、設計、時尚、環保及慈善」在業務中除了在設計層面加入減廢等考量之外，物件的afterlife亦是重要一環——甚至可以延伸到慈善層面轉贈予有需要家庭。香港產品設計師Niko Leung為大家帶來真．本土設計，從香港的工地所掘出來並棄置的「dirt」upcycle成為各類型「design」，重新定義陶瓷、減廢，並透過Hong Kong Soil香港土磚計劃由地底去重新認識香港，從而探索香港的「根」。

 TEXT BY JAZ KONG

Green Leather革命：素皮是時尚的未來嗎？
皮革可能是人類史上最源遠流長的服飾面料，也是奢侈時尚世界最核心的面料，君不見所有名牌的現金牛——手袋皮鞋都是用皮革製造？然而它在講究可持續發展和動物權益的年代，也是極具爭議性的物料。近年各種綠色科技發展一日千里，不單連肉類都變成人造肉，人造皮革出現已久，到底素皮是否永續時尚的未來？動物皮又是否真的不環保？有否真正的green leather存在？

TEXT BY CHRISTOPHER LAI

皮革之美、皮革之難
當今幾乎所有奢侈時尚品牌都以皮革精品作為重要產品，而不少品牌的根源更是以皮革工藝作為命脈。Hermès（愛馬仕）的皮革來自法國的HAAS 和德國的 Weinheimer皮廠，處於生長黃金期的小牛皮，膚質細膩組織結實，令人摸上去有種剛柔並重的觸感。然而，經過壓紋或拋光等不同的處理之後，就會變成Togo、Swift、Epsom等著名皮質——皮製產品的獨有質感和貴氣、以及隨之而來的時尚意味不言而喻。

早年許多人造皮革出現，然而，其原料聚氨酯和聚氯乙烯都必須經過化學處理，以使其具有足夠的靈活性來模仿皮革；前者需要將液化的聚氨酯塗在織物的底層，這需要有毒的溶劑來使其流動；後者需要鄰苯二甲酸鹽等增塑劑，這也是有毒的。兩者都來自於化石燃料，而化石燃料在燃燒時，會向大氣中釋放灰、氮和碳等物質，從而導致酸雨等有害物質，並需要數百年的時間才能在垃圾填埋場進行生物降解。想想你在中下價市場購買的仿皮產品，有可能作為傳家之寶世代相傳嗎？

數年前人造皮不但無法帶來真皮質感而且環保問題嚴重，結果反令真皮的地位更為穩固。然而，皮革產業的污染問題眾所周知，根據water footprint network（水足跡網絡組織），製作一公斤的牛皮革，需要用掉17093公升的水；而在孟加拉皮革廠工作的工人（甚至包括童工），暴露於多種有毒化學物質，很可能因此縮短壽命；至於「零殘害概念」日益為人支持的年代，每年10億隻動物因時尚產業而犧牲，統統都為找尋皮革代替物料而增加壓力。

「素皮」面對困難是？
正因為上述種種壓力，時尚界愈來愈多持份者主動尋求替代皮革的可能，包括非塑料、非動物、能源密集度較低的皮革替代品，除了用水果、咖啡甚至葡萄酒副產品等有機材料製成的面料或皮革，還有素皮界新貴：「菌絲」——2021年，連一直站在皮具製品世界的珠穆朗瑪峰的愛馬仕，也宣布美國生物技術創新公司MycoWorks合作，推出一款由蘑菇菌絲製成的蘑菇皮Victoria旅行袋，外觀與琥珀色小牛皮相似。產品由MycoWorks工廠生產出菌絲體後，獲愛馬仕皮革工匠進行鞣製和加工，再由手袋工匠縫製，引起廣泛關注。正如前文提及，人造皮與動物真皮仍有分別，而向來以珍稀皮革聞名的愛馬仕也轉向參與研發和使用素皮，令外界甚感意外。

花費幾年時間，MycoWorks才找到種植蘑菇皮的理想方法：團隊人員在幾英寸深的托盤裡裝滿了木屑、營養物質和水，浸漬了真菌菌種。靈芝真菌吞噬基質，在黑暗、控溫的托盤中生長，托盤尺寸為2乘3英尺，這是半塊牛皮的行業標準。真菌包裹在基質上，在基質上長出一塊輕盈的菌皮，質地相當堅韌，這一層白色的菌絲體，就是蘑菇皮革。幾周後，菌絲體最終就像杏仁糖蛋糕上的糖霜一樣剝離。

MycoWorks採用Fine Mycelium ™技術培育而成的菌絲皮革，在可持續性方面，優於現有皮革，該公司報告稱可滿足與動物皮革接近的性能、柔軟質量和手感，更擁有低碳足跡（2.76 kg CO2 eq. per m2），接近零塑料產生。由於不含塑料或交聯成份而具有的生物降解性，即使以每年數萬平方米的規模生產，其製造過程的影響也很小，與每年已售出的數十億平方米的牛皮相比，其碳排放可說微不足道，而剩下不用的廢料還可轉賣給農場做肥料，絕對合乎可持續發展原則。

原來，MycoWorks的創始人之一Philip Ross並非來自科技界，他本身當在三藩市藝術家，在藝術、設計和生物技術的跨領域工作長達三十多年。這就好辦事了，過去無數個案反映講究「人文藝術」的時尚工業與創新科技貌合神離的情況，電商磨合了十多廿年仍有奢侈品牌有所保留；年前大談元宇宙也不過是怕執輸趕潮流，今年已經鮮有品牌再提。在素皮的議題上，保守的奢侈品牌希望維持既定價值體系；另一方面，多數科學家首要關注的首先是成本問題，物料的美感表現往往不在前列。Philip Ross從1990年代起，就已經開始以菌絲體作為藝術創作的素材，創作活蘑菇雕塑；共同創辦人Sophia Wang既對分子細胞生物學有所研究，又接受過藝術家和作家的培訓，在向時尚產業表達和展現菌絲製素皮的美學可能上，肯定比一般科學家更得心應手。MycoWorks最終將花2年時間研發的精細菌絲體命名為Reishi（靈芝），並2020年2月的紐約時裝周上發布——克服了溝通的問題後，MycoWorks很合理地捕捉到時尚業界的注意。

愛馬仕的加持，令菌絲體皮革是否能進入主流市場的考驗打了一支強心針。MycoWorks以外，得到Adidas、Stella
McCartney、Lululemon和Kering共同投資的Bolt Threads也是以蘑菇菌絲體製作皮革替代品的初創公司。把一個想法從實驗室帶到商店貨架上需要大量的試驗和錯誤，愛馬仕與MycoWorks的合作最初應在2021年年底推出，但至今仍然未進入市場。MycoWorks的CEO Scullin Matt接受《BOF》訪問時說：「這不是為了快速將產品推向市場，而是為了以最佳的質量將正確的產品推向市場，而且是可擴展的。」另一方面，Bolt Threads正在努力擴大生產規模，但目前產量有限，價格也不便宜，與Stella McCartney合作的手袋Mylo Frayme零售價為1,995英鎊（約19500港幣），而Adidas暫時也未正式推出菌絲體皮革產品，部分原因是為了確保其能夠確保穩定生產的數量和質量。由此可見，素皮即使得到了品牌的支持，仍然面對規模擴展和穩定需求的挑戰。不過前景是光明的，MycoWorks已獲得Chanel第五代繼承人David Wertheimer創立的基金則所注資，有了奢侈品界最頂尖的兩大品牌支持，要擴展不是難事。

素皮的挑戰者
2022年中，皮革供應商Ecco Leather（客戶包括Givenchy和Botter）正在推出一個名為AT.Kollektive的新設計項目，邀請頂級時尚創意人，包括前Chloé設計師Natacha Ramsay-Levi和曾在愛馬仕工作的配飾設計師Isaac Reina創造限量版產品，以提高大眾對其材料和製作能力的認識。希臘設計師Kostas Murkudis和前ANDAM冠軍Bianca Saunders也加入了首屆客座創意人陣容。其後在巴黎時裝周男裝和女裝周期間的活動中展示建築師BernardDubois的皮革裝置，並於於2023年8月開業的哥本哈根AT.Kollektive商店中展示。

AT.Kollektive的計劃目的在於讓消費者了解其皮革材料，Ecco集團CEO Panos Mytaros向《BOF》表示：「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強調所有的創新和技術——將鞋子組裝在一起的方式、製作皮革的方式、我們材料的可持續發展方式，最後還有皮袋的製作——由設計師來強調它們。」在奢侈品牌對皮革替代品的需求激增的情況下，傳統的皮革供應商試圖實現其可持續發展目標，並吸引具有環保意識的年輕一代消費者。Panos Mytaros說，AT.Kollektive產品旨在突出「材料的價值和真正的可持續性，」並指出材料的耐久性是產品壽命的關鍵資產：「我們相信，我們的工作就是要揭示我們是如何製造它的，以及我們是如何可持續地製造它的，因為我們確實相信，皮革可以是非常可持續的。」

按目前的投資成本和大規模生產難度來看，純素皮革的成本仍高於真實動物皮革，而即便有消費者願意為可持續的皮革替代品支付溢價，這依然取決於這些替代品能否提供傳統動物皮革所沒有的防水能力和耐用性。儘管素皮在道德價值上更高，但大眾時尚消費者會否為之埋單依然是很大的疑問。Ecco Leather提出高透明度的務實折衷方案，對不少人而言十分吸引，對全素皮革的發展帶來挑戰。

最近，《FT Weekend》訪問了曾於Versace、Jimmy Choo工作、採用全素用料的奢華鞋匠Alfredo Pīferi，他認為20年內奢華品牌將會完全使用可持續皮革。他說Stella McCartney等設計師更早時已經邁出了很多步，但在晚裝鞋款就較少使用素皮的產品選擇，他正努力用華麗的設計消除大眾對素皮等於劣質和便宜的壞印象，儘管在意大利鞋廠他曾遇上過不少難題，但那些古老的工廠受到他堅持所感動，嘗試為他採用素皮造鞋——Alfredo Pīferi的產品，至少在外觀上是吸引的。作為時尚編輯，我相信素皮革面對的困難仍然不小，即使它有與真皮同樣的外觀和性能，但作為奢華符號的價值呢？也許還要有更多像Alfredo Pīferi的新世代設計努力，加上傳統品牌更開放的視野，才能改變大眾的價值觀，讓素皮得到更高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