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敗神話John Galliano 艷壓Met Gala

今年Met Gala上，刻下最紅的時尚女王Zendaya穿了兩襲Maision Margiela晚裝，艷壓全場——在創意不斷枯萎的2024年時裝界，John Galliano登上了人生第2個高峰。

近十年來，時尚工業的極端商業化令人窒息，天橋上的作品愈來愈大方得體，但同時也沉悶和缺乏活力；而天橋下，則是娛樂明星和網紅取代了專業的評論。更多的人知道奢華品牌的名字，但比例上卻沒有更多的fashionista，而數量上更完全無法支撐CEO們訂下的天文數字的銷售增長。

當然，時裝和娛樂二合為一已經是發展超過十年的事。從前是明星需要時裝令他們的地位提升，讓自己的明星光環更強，如今是品牌需要流量，凡事去到盡的LV直接請來又有品味又帶流量的Pharrell Williams作男裝舵手，起雙贏局面；就算是以時裝創意作為核心價值驅動發展的Prada、或者只愛聽Indie的Hedi Slimane都要在策略上作妥協，選些韓星泰星幫忙推動帶貨。營銷部門甚至可能倒過去指導設計部門應該創作和生產什麼，才能成功跑數。

在這種情況下，創意在時裝界已經排到幾乎是最不重要的位置。吊詭地，在全年最矚目的流量活動Met Gala上，因為對驚喜的需求，創意忽然又回到了宇宙中心。而John Galliano也再次獲得了人們的激讚——晚會聯合主席之一 Zendaya破天荒一條紅地氈分兩套衫行，第一套是Galliano向自己Dior 1999年春夏高訂致敬之作，第二套則參考了他的Givenchy 1996春訂(髮飾是另一天王Alexander McQueen 2007春夏的Philip Treacy花束)，加上近乎面譜式的艷麗妝容，100%是Galliano的維多利亞戲劇女王，與「Sleeping Beauties: Reawakening Fashion」的舊衣主題非常匹配，而且再次讓世人見證頂級鬼才造衫功力。

在我初接觸時裝的新千禧，John Galliano的名字代表了彼時女裝世界最強大師。那陣子的世界，Helmut Lang已經在走下坡、Tom Ford一人分飾兩角、Nicolas Ghesquière活力充沛、Alexander McQueen不斷刷新時裝的藝術地位、老佛爺剛剛為Hedi Slimane瘦完身，尚未開始為Chanel建立每季的主題公園。但對我而言，John Galliano每季為Dior的「命題作文」仍然是最重要的趣味來源，不但有着世上數一數二的高訂服裁縫團隊、LVMH的無上限時裝展預算，更沒有所謂「文化挪用」膚淺論述，可以讓他不斷混合歷史、民族服裝、浪漫主義和戲劇化元素，為自己在時裝史上留名(他在謝幕時扮成海盜、太空人、拿破崙等名場面，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直到2010年，因為爆出反猶言論醜聞，成為時裝界被cancel的第一人。

今年3月，在John Galliano加入Margiela的第十年，一套關於John Galliano的紀錄片《High & Low》上映，重新審視這位不世出的天才，試圖為他正名。紀錄片揭示了，當年Galliano一年產出32個系列，每次在時裝展結束後就會崩潰，沉迷於酒精和藥物。DJ Jeremy Healy在倫敦麗思酒店發現Galliano「在電梯裡不穿衣服，一待就是四個小時，他告訴所有人他是一頭獅子⋯⋯對着人們咆哮」，而Sidney Toledano (時任Dior CEO)要為所有客人支付整個周末的費用，因為他們不能使用電梯。Toledano在紀錄片中說在會議上，Bernard Arnault建議設計師可以停止工作6個月，以解決上癮問題；但羅生門永遠都在，Galliano說：「我不記得有人給過我6個月的時間」。

2011年在巴黎的法庭上，John Galliano被指控因出身、宗教、種族或民族原因而公開侮辱他人 (他被判有罪，並被處以緩期執行的罰款)，他將責任歸咎於過度勞累和上癮。當時他已經道過歉，並與猶太領袖合作了解猶太民族的歷史，他是真的對種族主義行為感到懊悔，還是對玷污了自己的聲譽感到後悔，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但自從Renzo Rosso向Galliano伸出橄欖枝，令後者洗心革面東山復出，我們已經看到他仍然是那個全地球造衣服數一數二的那個人。在全個行業的設計師都有意或無奈地擺爛的當下，已經63歲的Galliano交出一個2024春夏Artisanal系列，仍然能叫全網拍爛手掌，他也許心裡嘀咕：「無敵是最寂寞。」

John Galliano給我的啟發是，一個好的藝術家始終應該要用作品說話，不應被左膠永遠cancel；還有就是有才能的人就算沒了最注目的舞台，只要忠於自我仍然能夠再創神話。

TEXT BY CHRISTOPHER LAI PHOTO BY DAVID HARRI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