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獲得Dries Van Noten的時裝騷門票,但已是他的榮休大典了。
Dries show一票難求是聞名的,幾度失諸交臂後,今季早已打定輸數。身心靈學說指當你臣服於現實,上天就會自有安排——我不肯定是否真實,但多年來對Dries的喜愛可昭日月。天見猶憐,總之略去當中的曲折,筆者終於收到電郵,當天提早乘車到巴黎第19區市郊的大倉庫,那是廿年前他第50場的場地。
在8點的白夜陽光下排隊等入場,見到我喜歡的德國男模Jonas Glöer在後台外吸煙;Ann Demeulemeester則在對面和朋友閒聊。時裝展前先有一場酒會,場中央有一巨大方形屏幕四面播放過去時裝展的影片,眾多穿上Dries新款和典藏的粉絲在屏幕前拍照留念 (連一向cool到爆從未見他舉起手機的日本記者小笠原拓郎都打卡!),而Dries本人一臉輕鬆跟來賓聊天。Diane von Furstenberg、Thom Browne、Walter Van Beirendonck及所有重要記者、買手、客戶一一現身。不像超級名牌,這處沒有過多的保鑣、沒有不相關的名人或網紅,是一次真正的時裝界盛會,而又極其自然、親密,像個私人派對。我與同行的北京編輯像所有人一樣跟Dries說不捨他引退,他只笑笑口雲淡風輕地攤開雙手說:「太累了,要留些時間做自己的事。」
急流勇退,在最美麗的時刻離座,對時裝界的人特別困難,幾乎所有人都戀棧。本身就是異數的Dries做到了,他在騷前《紐約時報》的訪問說,仍會跟自己的品牌保持某程度聯繫,參與美妝系列及店鋪設計,並將擔任品牌顧問,但員工會讓他逐步退出決策。如果員工不理會他的意見怎麼辦?Dries說:「我會傷心,但這就是遊戲的一部分,這就是決定的一部分。」
官方時間是晚上8點半開騷,結果等齊1036位觀眾已比平時的例遲半小時足足多了1小時,但倉庫裡沒有人不希望再推遲一點。10點拉開黑色帷幕,原來是一條用無數銀葉鋪成的天橋,一如Dries的舉重若輕,沒有半點過度自戀。David Bowie《Time...one of the most complex expressions.》獨白響起,有點沉重的深藍色、灰啡色、黑色,然後疊上許多的透視薄紗和反光,還有熟悉的金色刺繡,模特兒的信步讓鋁箔飄飛,前1/3的篇幅彌漫一點淡淡感傷。
然而,隨着《Sound And Vision》的鋼琴和詠唱開始,服裝和氣氛都轉向愉快,各種粉紅、骨螺紫、奶油黃、薄荷綠色演繹,除了有金屬色面料,更吸引的是玻璃般的皺褶聚醯胺面料,很飄逸性感但又很脆弱(衣服好像隨時會粉碎,呼應着Bowie獨白裡的「無始無終」);熟悉日本印花技巧穿插其中,特色是只在前幅見到,背後仍是素色!儘管慵懶的剪裁熟悉不過,但處理是一貫的不落俗套,不失創新。到了最尾1/3的交響樂版《The Light》,是更明亮和金光燦爛的花園,讓人完全忘了這是最後的告別,充滿樂觀和希望——如斯優雅地說再見!
音樂以外,模特兒選角是另一項完美。開場的模特兒是一位銀狐Alain氣勢非凡,原來是Dries早在80年代初於佛羅倫斯邂逅的,曾為他行騷35次;故人還有John Armstrong,Dries第一場巴黎騷他就有演出,這次也回來為天鵝絕唱;女模Kristina de Coninck如今也成了藝術家,她也是Margiela愛將,第100場Dries她參加了,第129場她也不能錯過。當然還有iconic的Karen Elson,這種時裝界殆盡的人情味只能在這裡感受到。男模年齡跨度很大,台上像搖滾巨星台下變回鄰家男孩的Thomas Riguelle和久休復出的男神Clément Chabernaud,都是我特別鍾愛的優雅人辦。最後,不同世代的Dries模特兒巡行,與所有觀眾一起歡呼拍掌。Dries如常揮手謝幕,沒有任何矯情,剛才酒會的立方屏幕落下,現出一個直徑近十呎的巨型的士高球,再次變身派對!騷後,Dries和他的男友Patrick Vangheluwe、模特兒們與我們跳到深夜,The night (and Dries) is still young!
這個晚上我幾乎見到所有仰慕的時裝界人士:Joyce Ma、Pierpaolo Piccioli、Haider Aackermann……據說Martin Margiela也在場,除了以人為本的Dries,當今大概沒有幾人能夠讓他們共聚一堂。
TEXT AND PHOTO BY CHRISTOPHER L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