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寶倫醫生：胃酸倒流病vs幽門螺旋菌

標題上兩個名字，很多朋友一看見便覺得胃痛！

馮女士因「心口唔舒服」，很害怕會有心臟病，就先來見家庭醫生。醫生先仔細詢問病情。她感到胸口灼熱，就像火燒心的感覺；病徵經常在夜間睡覺時出現，令她睡不好；她吞嚥沒困難，大便正常，體重也沒改變。醫生告訴她：「放心，你不是有心臟病，你的病徵是典型的『胃酸倒流』。」

馮女士有點愕然，說：「胃酸倒流？不會吧？我半年前才照過『胃鏡』，發現有『幽門螺旋菌』，那時一日吃十幾粒藥，吃足一個禮拜來殺掉這菌，多辛苦啊！現在個胃怎麼又有事呢？」

「胃酸倒流」（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 GERD）應該是近20年左右才新興，又愈來愈常見的病患。胃酸是屬強酸度的「鹽酸」（Hydrochloric Acid），由「胃壁細胞」（Parietal Cells）製造，可以幫助分解蛋白質、激發其他消化酵素及殺滅食物裏的細菌微生物。正常情況下胃酸會跟隨食物，因着胃部的蠕動，落到「十二指腸」及小腸，繼續消化和吸收。

胃酸倒流就是胃酸反倒湧上食道，刺激食道內壁的黏膜所產生的問題。病者會訴說胸口中央位置不適、灼熱，就是電視廣告所說的「火燒心」感覺。病徵跟運動沒有關係，病人往往會訴說是突然間、隨時隨地都可以出現；更典型的情況就是病者在睡眠臥下時出現火燒心，結果睡着時給弄醒，又辛苦又睡不好。

此外，病人或會因為胃酸倒流到食道頂端，刺激到食道前面的主氣管導致長期咳嗽，引發哮喘，刺激到喉部聲帶引致長期「聲沙」，刺激到口腔引致口腔潰瘍、喉嚨痛，甚至蛀牙。醫生檢查身體時會留意以上相關的位置，但一般都沒有什麼明顯的病徵。故此，診斷胃酸倒流主要依靠病人清晰描述病徵，由醫生清楚分析所得。

此起．彼落

病理主要是因為胃液胃酸為多，加上「食道下端括約肌」鬆弛所致。那有什麼風險會導致胃酸倒流？最重要的風險是「肥胖」：大肚腩頂着個胃，增加腹內及胃內壓力，減慢胃部清空食物的速度，引致胃酸倒流。懷孕女士也有更高風險。高脂肪的食物、飲酒也會導致胃酸倒流；吸煙、喝有氣飲料、吃辣椒等因素則沒有明顯的關係。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幽門螺旋菌」（Helicobacter Pylori，正名應為「桿菌」；「幽門」則是胃的出口部分；「螺旋」是這菌的形體特色），竟然與胃酸倒流有「負關係」（Negative Association：即是病人除去幽門螺旋菌，反會增加患上胃酸倒流的機會；群體內感染幽門螺旋菌的比率愈低，胃酸倒流的比率愈高）！就像上述馮女士的情況，在服藥「根除」（Eradication）幽門螺旋菌後，反而可能因此引發胃酸倒流，近年也是愈來愈常見。

幽門螺旋菌絕不是好東西，它的特性就是可以在強酸度環境下生存，就是強力的胃酸也奈它不何。這菌可以導致慢性胃炎、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甚至胃癌。它在1982年由澳洲醫生Barry Marshall與Robin Warren發現，並證實它是導致腸胃潰瘍的元兇，大大顛覆了當時理解腸胃潰瘍只是因為壓力、飲食習慣、胃酸過多所致的想法；兩位的研究發現亦叫他們於2005年，獲頒遲來的諾貝爾生理學/醫學獎。

幽門螺旋菌最聰明之處就是會分泌「尿素酶」（Urease），將「尿素」（Urea）轉化為「氨」（Ammonia）：所產生的氨屬鹼性，中和了胃酸，就像「保護罩」一樣保護着細菌，使它能生存在胃壁之內。每當照「胃鏡」時，若果發現有胃炎、腸胃潰瘍等病變時，醫生必定會在病變的位置取組織，先即場放進一個小格子裏，進行「快速尿素酶測試」（Rapid Urease Test），就是藉着檢測出組織裏的尿素酶反應而推斷出幽門螺旋菌的存在；另外一些組織則會作顯微鏡檢測，分析病變性質，同時直接看出是否有幽門螺旋菌。

檢查．根除

若發現有幽門螺旋菌感染了胃組織，醫生會處方「根絕治療」，通常是叫病人服用兩種高劑量的廣譜抗生素，加上一種稱為「質子泵抑制劑」（Proton Pump Inhibitor, PPI）的強力抑壓胃酸藥，每日要服用10多粒藥，通常共10日來殺絕這細菌。（病人經常投訴吃這個療程的藥吃到胃痛）根絕這菌後，可以治療胃炎與腸胃潰瘍，也可以除去這致癌物。

但為何醫好了幽門螺旋菌後，反而會增加胃酸倒流的機會？很可能是胃壁受到這細菌感染後，會處於長期「萎縮性胃炎」的發炎狀態，並因此減少了胃酸的分泌，也就沒有那麼多胃酸去導致胃酸倒流；當除去這菌後，胃壁細胞回復正常健康狀態，便可以分泌出更多胃酸，也更容易造成胃酸倒流了。

隨着衞生環境改善、內窺鏡檢查及根絕治療的普及，令到幽門螺旋菌的普遍度一直在下降，同時間就是伴隨着更多的胃酸倒流個案，這情況在全球各地的流行病學觀察都發現到。

胃酸倒流在歐美西方國家很常見，多達40%成人患上此病；這病以往在亞洲地區甚少見，但近20年間卻不斷上升，以筆者觀察，20年前這病在社區絕無僅有，但現在每天都平均見到兩三位病人因此求醫。上升原因不明，可能跟更西化的飲食習慣、更多的肥胖、更多幽門螺旋菌被根除有關。

治療胃酸倒流主要是靠服用「質子泵抑制劑」。這強力胃藥有很多可談之處，有機會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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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顏寶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