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大家會穿過醫院不同的地方,煩請大家不要走散。途中有機會遇到一些病人,千萬不要喧嘩,也不要騷擾到病人,亦為了保障病人私隱,不要隨意拍照啊。大家知道嗎?」同事正向一群中學生講解。
「知道!」同學們齊聲回答,之後就分了3個小組,每組由一位同事帶領,安安靜靜地出發。
這是早前醫院經雷賢達先生的安排下,與幾間中學舉辦了一個名為「醫院零距離」的活動。
稱得上「零距離」,自然是希望透過與醫護人員與中學生們的互動,令學生們可以近距離深入了解醫院的運作。
筆者就親身跟了其中一組。小組首先去到手術室參觀。手術室同事特意做了一些紙板道具,供同學們自拍留念,然後進入了其中一間手術室。
平常醫院的手術室不容易向外開放,原因是要保持手術室的消毒環境之餘,更不能阻礙手術的進行。不過,今次手術室的同事特意劃分了其中一間手術室給同學參觀,更讓同學有機會觸摸和幫忙檢查真實的手術儀器、嘗試為模擬病人作插喉麻醉,更親身試穿專門用來做手術的消毒衣。
第二站到了日間康復中心。同學們除了可以嘗試乘坐和操作輪椅,亦有機會感受一下被電流刺激肌肉收縮的滋味。
筆者特意告訴同學們,在電視中,經常會吹噓某外科醫生的手術技巧如何厲害非凡,但現實中,一個病人手術是否成功,病人能否真正的康復,其實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外科醫生的功勞,還有賴護士、麻醉科醫生、病房的其他醫護人員,以及各專科職系(如物理治療師、職業治療師等)同事一同努力始能成功。醫院的運作實是團隊的運作,各司其職。
第三站轉到急症室。同學們在這裏可以了解病人在急救房被急救的過程,解除一些「心房顫動器」的謬誤,更可以親身測試自己做「手外壓」的準確度。
拒帶槍上戰場
聖約翰救傷隊更特別借出救護車,讓同學有機會認識救護車內設施和運送緊急病人的知識,也令同學明白不要濫用救護車服務之餘,亦明白讓路給救護車的重要性。
因為只是一個大半天的活動,同學們無可能參觀醫院的所有部門,但總能得到一些體會。所有參加過的同學都會寫一段感受文字,當中自然不乏增加了對醫療工作的了解和興趣等。有些同學直言其實對醫療工作不感到興趣,但也欣賞醫護人員的愛心和專業。也有同學表示,原本以為會很沉悶,卻發現活動出奇地有趣。不過,最令筆者欣慰的是不少同學能夠提到這個活動背後更大的意義。
筆者經常掛在嘴邊:「留得在公營醫院工作的都是有心的同事。」這次活動雖然在醫院進行,但同事們都是以義務身份用自己的時間、花自己的心思,為的是令同學們賓至如歸、趣味盎然地了解醫院的一些點滴,從而擴闊他們的視野。見到同學們的投入,同事們自然開心不已。
坦白說,了解醫院運作只是其中一個活動的目的,我們不能期望參加活動的同學都會參與醫療的工作,我們其實更希望透過這個活動,啟發同學們將來救急扶危、服務社會和幫助有需要的人的心。
1941年,日本偷襲珍珠港後,一個出生在美國弗吉尼亞州的年輕人主動要求入伍參加訓練。他參軍的目的是想當軍醫,他的唯一要求是──拒絕帶槍。他的名字叫道斯(Desmond Doss)。
道斯的母親是一位虔誠基督徒,父親是一戰幸存的老兵。然而,父親在戰後變成酒鬼,一直遭其他人唾棄。
主動參軍又拒絕持槍的道斯,自然成為被排擠的對象,其他士兵都嘲笑他為懦夫。道斯為的只是不想殺人,因為同樣是基督徒的他篤信《聖經》十誡中的第六誡「不可殺人」,認為所有殺戮都是錯誤的。幾經周折,好不容易才獲得法庭允許作為醫療兵繼續服役。
訓練結束後,道斯被派到太平洋戰場,參加了沖繩戰役之中最關鍵的鋼鋸嶺之戰。在戰場上,道斯沒有帶任何武器,只背着醫療設備和藥品,在血肉橫飛的槍林彈雨中奔向每一個受傷的士兵,甚至在大部隊撤離之後,道斯仍站在懸崖上,在屍橫遍野的焦土之中,細心聆聽有沒有傷者的呻吟聲。他一方面努力尋找幸存者,一方面要時刻提防和躲避那些負責清剿幸存者的日本小分隊。幾乎耗盡了生命的最後一絲氣力,筋疲力盡的道斯不斷向上帝禱告:「求求你,讓我再多救一個、再多救一個。」
沒開過一發槍,沒殺過一個人,道斯卻贏得軍人的榮譽勳章。一個在槍林彈雨下不去殺人只去救人的人,這個人,甚至連一件用來傍身的武器也不帶,還會有人覺得他是懦夫嗎?值得注意的是,道斯救過的不只是自己的戰友,也有敵方的傷兵。救人,從來都不應該受限於不同種族、不同宗教甚至不同立場。這樣,不是比那些「不會放棄同袍」而殺戮不斷的戰爭片更能突顯出人性的光輝嗎?
相比之下,即使身為醫護人員,我們為社會所貢獻的,實在仍然是太渺小。事實上,我們都有不滿政府、不滿制度的時候。也正正因為不滿,我們才需要留下來作出改變,用我們的智慧和專業能力去貢獻。
不應散播仇恨
政府和年輕人從來都不應該對立。我們需要接受,我們已經不能夠像以前家長式地教訓年輕人,但亦不能只施以「電子奶嘴」式的縱容。筆者同意和平表達訴求時,為政者就已經要多聆聽,這確是政府有錯;但如果我們的社會價值觀去到接受為自己的目標而不擇手段,連危害自身和他人的時候也「可以諒解」的話,法治就真的不可能存在了。
真正的英雄不是破壞,因為破壞實在太容易了。所有的破壞行為都不可能表現出人性的光輝。道斯的父親在一戰後成了酒鬼,是因為戰爭在人的精神上留下無法治癒的創傷。社會的仇恨鬥爭所帶來的破壞,絕對不比戰爭所帶來的輕。
任何宗教、任何專業、任何界別都不應該散播仇恨,也不應該蓄意詆毀執行公務的人員。只有在自身安全的情況下,仍然能夠堅守履行職務的人,才體現到真正的專業精神。道斯不也是因着其對宗教的信念去「多救一個、多救一個」嗎?
年輕人應該要得到更多參與建設的機會。政府要和年輕人建立互信,首先要互相理解。互相理解可以從不同的體驗機會開始。不帶政治、不講立場,只求分享。正如雷先生說過,同學們見識過藥房同事繁複但講究安全的工序之後,自然也不會那麼容易抱怨輪候藥物的時間太長。
那些來到醫院參觀的學校,雖然不是考試成績斐然的學校,但同學們都非常守規矩,亦相當投入,並能夠作出有質素的分享。我們年輕的一代,就像絕大部分的香港人一樣,仍然是有質素的一代。
撰文:天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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