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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遊走主流與獨立製作 58歲陳果:對我來說沒分別

2017-07-19

1997年,陳果用50萬元資金及東拼西湊得來的過期菲林,拍出《香港製造》,揚威瑞士Locarno影展,更同時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及台灣金馬獎,一鳴驚人。相隔20年,近日電影經修復後再上映,不少觀眾發現當中的絕望孤立情緒,也能對應當下。陳果笑言,自己從來沒有變,只是觀眾變了。

這位八十年代投入主流電影工業的導演,在獨立電影中吐氣揚眉後,近年也回歸主流,北上尋找機會。見證行業多年興衰,他也曾想過在獨立電影範疇守下去,但始終覺得這條路是屬於本地年輕電影人的。「我如今也是看劇本啦,主流或獨立,對我來說沒有分別。」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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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description 陳果笑言,自己是從主流走向獨立,再由獨立走向主流。(陳縱宇攝)

陳果早在八十年代入行,正值香港電影業最蓬勃之時,當時不少年輕電影人帶着新想法進影圈,催生了香港電影新浪潮,尤其是「美術指導」一職的出現,拍攝方式也有更多變化,電影美學才更受重視。他一直從旁觀察學習,由搬搬抬抬的場務做起,數月後成為場記,負責整體安排及記下拍攝畫面以便連戲,後來升至副導演,「那時電影仍行師徒制,很少人一進來就做導演。」

他形容,那時候娛樂太少,不似現在那麼多選擇,看戲必須入戲院。因此電影人不愁沒工作,市道興旺,只要表現好,一套戲未拍完,人家就會招攬你拍下一部,他更曾同時擔任2套電影的副導演。「我見證了最輝煌那10年」。九十年代他開始自己擔任導演拍商業電影,但那時工業已走下坡,觀眾選電影時更挑剔,偶爾有低潮,偶爾也有不少賣座作品,吸引人一窩蜂跟從,最後至市場飽和才停止。「九十年代是比較動盪的,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走。」

Image description 1997年的《香港製造》修復後,不少人都反映當中的情緒仍能對應當下。(劇照)

從前不用「本土」二字

踏入千禧年,許多本地電影人選擇北遷,投入更大製作中,「香港電影也有走到盡頭的感覺」。是否仍以舊日題材拍下去,每個電影人都有掙扎,他則選擇獨立創作,拍香港題材。他早在九十年代就北上拍戲,當時也感到不適應。「從前大陸習慣國營片廠的形式,全廠百多人,開工時卻都躲起來,不願工作,只有吃飯時才出現。」

然而隨着更多香港電影人北上,帶來衝擊,加上當地工業愈來愈商業化,工作模式也與香港更為相近。近10年中國電影市場更成熟,許多香港導演都以合拍片為創作重心,陳果也開始走這條路。「就算我拍獨立電影,也堅持了不是很久。很難做下去,一來觀眾太少,二來製作費不高,對導演來說不夠過癮。」

他笑言,自己是從主流走向獨立,再由獨立走向主流。眼看美國大製作與獨立電影同樣蓬勃,他希望香港也能多拍一些有別於主流的電影,「許多大陸上不到的題材,本土仍可拍下去。」

陳果的許多作品都被評論為「本土」,他笑言,拍香港題材自然帶有香港特色,「本土這個字好鬼敏感,從前不會用這兩字。其實香港電影一直很國際,未回歸前我們也會到不同地方拍戲。」

然而隨着合拍片愈來愈多,香港題材的生存空間也愈來愈小。「這也是無可厚非的,香港電影老闆也未必肯投資香港電影,更何況本地市場已不如從前那麼大,從前我們可以出口到美加華人戲院、東南亞等,現在都沒有了。電影工業不斷轉變,死守這塊土地也難有作為。」他覺得,現在的情況對香港電影來說傷害甚大。「最慘是它曾經輝煌過」。

最近他應邀出席香港國際機場「藝術、文化與音樂巡禮在機場2017」的活動,在機場入境大堂中央,有一個與本地電影歷史有關的展覽攤位「香江星影夢工場」(至11月12日),便有陳果昔日電影的舊照。回顧過去,陳果認為港人應多肯定自己,尤其是以這麼小的地方,卻能拍出龐大數目的電影,而且也有世界影響力。就算香港導演北上早期也被質疑無法「接地氣」,適應期過後也做出成績,「大陸導演也無法來港拍香港電影,香港導演卻能從不懂拍到懂,有自己的位置,這是我們叻的地方。」

Image description 他在香港國際機場的展覽攤位「香江星影夢工場」前留影。(陳縱宇攝)

香港人虛耗20年

他的舊作《香港製造》修復後,不少人認為當中的情緒能對應當下,他認為只是時代變化的緣故,「一些事情當年他們看不到,現在看到了。」當年《香港製造》贏了評論和影展獎項,卻不算叫座,「20年前,香港觀眾覺得政治、社會那些『唔關我事』,雖然賣錢已超越我想像,50萬製作賣百多200萬,但本地影響力卻沒有外地那麼厲害。」

他記得有古惑仔看完戲後跟他說電影「有啲教育性」,聽得他笑起來。「不是教育,而是電影的昇華處理。當時沒有人會這樣拍,其實這只是一個普通古惑仔愛情故事,只是在過程中慢慢滲進我的想法,提升成另一種電影。」

在電影中,幾個被父母和社會遺棄的年輕人選擇用死亡去控訴,那種孤寂絕望的情緒在今天更埋身。有觀眾跟他說,年輕時看這電影不懂哭,20年後的現在終於懂了。「20年前看,觀眾會覺得太悲,所有人都死,今天才看到死裏面有訊息,這群人選擇死亡,是因為不想面對將來。」

他指出,當年感受所以那麼強烈,也有個人因素,「我寫這個劇本時是主流工業中的失敗者,拍了2部主流電影,都覺得那不是我想拍的。」一部是《大鬧廣昌隆》,不受公司重視,另一部沒有上映,對主流工業的不忿之情,全都放在電影裏面,再結合他所觀察到的社會情緒。「那時沒有太多人關心社會,最流行的一句是移民,每天都會有人問你走不走,整個社會籠罩不安情緒,但中產才能移民,普通人想也不會想,這些東西一定能啟發你。」

當年他拍出了1997的故事,2017的香港故事應該怎樣說?「這我沒想過,我也有點累了。香港人虛耗了20年,改變不了什麼,也讓人覺得疲累,這20年只是過程,不如想想2046年怎樣。」他認為,「一國兩制」下衝突不可避免,始終會有長期的激烈碰撞,「大家都不可能和諧地讓步,始終是截然不同的制度。」

未來香港故事仍有市場?陳果肯定地說:「好戲一定有人看的。」他認為近來有不少新導演的小製作都拍得不錯,尤其是這些電影回歸基本的社會關懷,「就算與政治無關,也是講人的戲,這些戲也有生存空間。」

Image description 陳果年前帶着作品《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及一眾演員參與柏林國際影展。(法新社圖片)

陳果小檔案

年齡:58歲

曾獲獎項: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編劇及導演,金馬獎最佳導演

作品:《香港製造》、《去年煙花特別多》、《榴槤飄飄》及《那夜凌晨, 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等

Image description 陳果曾與歐美導演及演員一起為威尼斯電影節擔任評委。(新華社圖片)

Image description 陳果在1999拍攝《細路祥》時的情景。(木星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