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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大園境建築學者倡天台耕作:可把本港耕地擴大400倍

2017-08-17

在泥裏放一粒種子,它便自然成長,給人足夠的開放空間,在裏面自然形成社區。民間有各種各樣的社區在自然生成,然而當規劃監管的怪手一插入,卻會扼殺其生命。香港大學建築學院園境建築學部主任Mathew Pryor從事園境設計多年,深深體會到花盡心思建構一個公園,未必及得上一塊空地那樣吸引人。

九十年代來港後,他為此地城市綠化和休憩地做過不少研究,最近積極提倡城市天台種植。在近十多年來,天台種植於世界不同城市也愈來愈普遍,而以向上發展聞名的香港更大有潛力。這些種植活動多是自發進行,從下而上,並慢慢影響社區生態。「這形式為我帶來很多啟發」。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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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description 他與學生和義工在港大一座建築的天台上用各種廢料建設成農莊。(陳縱宇攝)

在港大一座建築的天台上,有一個用各種廢料建設成的農莊,瓜菜在舊膠籃中開花結果,舊膠桶中長出茁壯的果樹,各式各樣的植物,都能在這個被許多人遺忘的角落生長。這些都是Mathew與學生及義工多年來的心血。他自言,當初對此認識不深,只是2012年他給學生出一道功課:「在港大建一個天台花園」,才開始一起研究。「技術上要解決很多問題,無論是法律上、結構學上、與學校的溝通等,還要思考如何保持其運作。」

在財政上,他們嘗試在不花錢的原則下運作,大部分用料工具都是廢棄物,例如種植箱便是用膠籃鋪上過濾布改裝,也有熱心人士捐助。整個農莊靠義工運作,全部採用有機種植的農產品會跟參與者和學校餐廳免費分享。如今他也定期到垃圾堆、街市等地巡視,看有沒有一些有用的工具,每次也會有收穫。

要建立農莊,搬運是最大的難題,到天台的通道只有樓梯,泥土和工具都非常沉重,Mathew和學生召集所有親友參與,終於一手一腳搞定。在成功建立後,他思考:為了這農莊搜集得來的種種知識,有沒有機會分享出去?如此就催生了《天台耕作》(The Edible Roof)一書,最近更獲香港出版雙年獎嘉許。

Image description 《天台耕作》一書最近獲香港出版雙年獎嘉許。

全港60個天台農場

在寫書過程中,他發現全港天台農場有60個之多,然而「天台農夫」卻多數彼此不認識,「許多人有同樣的想法,卻沒有一個平台彼此交流。」有些農莊甚至養了蜜蜂幫助授粉。有別於由上而下的發展,這些天台農莊多是自發建立起來。「它沒有政府支持,也不在原本的建築規劃內,知識都是自學,一切都是社區自行創造。」

這種由社區自行創造、自行維繫的模式,Mathew認為是最可貴的地方。他表示,農莊花的心思不算很多,每天用2小時澆水照料植物就很足夠,但要好好運作,便要圍繞它建立一個社區網絡,連結不同背景的人。

以港大的天台農莊為例,定期義工多有一定年紀,雖然不少學生有興趣,但流失率高,然而農莊擴建工程最需要他們幫忙。他認為,天台農莊需要不同年齡人士參與,是連結社群的好工具,促進聯繫也能傳承知識。「在民間有很多具上一代務農知識的老人,若有機會讓他們再種植,知識將能傳給下一代。」

Mathew曾做統計,在香港可被改作耕作用途的空間大約為600公頃,「如今香港地面可用作種植的面積只有約1.5公頃,天台可用作耕作的面積遠比這多,可把本港耕地擴大400倍,是很大的潛力。政府應考慮在這方面多投放資源。」

園境建築師多從事大型環境設計,平衡自然、城市與人的關係。然而他當初選擇修讀這科,只是想設計自己的高爾夫球場。「我少年時代最喜歡打高爾夫球」,真正讀下來,才發現值得探索的事還有更多。大學畢業後在倫敦工作了4年,市道轉淡,剛考得執業資格的他1991年來港找工作,原本只打算逗留數月,卻因為喜歡上這裏決定長期定居。濕地公園、迪士尼樂園等項目,他都有參與設計。

Image description 他(左二)接觸天台農莊是因為給學生出功課。(受訪者圖片)

最愛北角碼頭空地

濕地公園對他來說挑戰甚大,他花了很多時間鑽研濕土的使用,確保其在控制範圍內,又到處請教農夫、漁民、水利工程師、教育專家、旅遊業者等,「我要向所有人借用知識,才能好好建設起這個地方」。迪士尼樂園的發展計劃則是另一個大挑戰,「因為這是一個持續的項目,遊人一邊玩,你要一邊在旁興建新的東西。」

工作多年後他投入學術研究,範疇多樣,如城市綠化空間。他發現本地人最愛用的不是被設計好的公園,而是什麼也沒有的空地。北角碼頭旁的一塊石屎空地便是他的最愛。「你只要下午在那裏坐一會兒,就能看到有十多二十組不同背景的人來用這空間,有些跑步,有些釣魚,有些耍太極,他們都如已經商討好般,各佔一地互不打擾。這空間的使用範圍之廣和使用頻率之高,是沒有一個設計能做到的。我覺得這正奇妙地說明了何謂『社區』,也讓人明白到設計師是多麼愚蠢。(笑)」

「為什麼這些空間能吸引到那麼多人?作為設計師可從中學到什麼?」他慨嘆,這塊石屎地珍貴在「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因此什麼也可以做,也可以輕易將空間分享。」而香港總是缺乏有彈性的空間。「香港不容許個人表達,每個人都同樣住在小盒子裏。有一個能讓不同人做不同事的公共空間很珍貴。」他認為,城市空間設計師應該要更勇敢。「應該敢於放少些東西在空間中,讓人們可自行發揮。」

要凝聚社區,最重要是居住與工作空間外的「第三空間」建設,讓人可以在其中相聚。第三空間愈完善,社區也愈強。然而在香港,公共空間多在商場中,割裂而分散之餘,也不鼓勵人停留或做其他休息以外的用途。就算如公園空間,很多的用途都被設計劃定,如椅子以扶手區隔座位,只容許看着某一方向等,最後沒多少人願意坐。他指出,香港許多公共空間都是規範式的,「告訴你怎樣做,但人們就是不喜歡那樣。」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縱然不少公共空間用途被規範,人們也想盡辦法作小調整。有些地方的花槽設計成尖邊,防止遊人坐在邊緣,為求休息有市民自製凹腳椅,套在花槽邊成為平椅,他對此讚賞不已。「這是一個宣言:我要在這空間內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Image description 作為園境建築學的教授,Mathew(箭嘴)認為設計最重要是平衡自然、城市與人的關係。(受訪者圖片)

大草地簡單而吸引

作為園境建築師,他認為自己只是一個「代理人」,了解公眾為何需要一個地方,為他們進行設計。然而在香港,他認為很難接觸到「公眾」,尤其是摩天大廈將社區分割成無數小群體。雖然設計前他們都會對街坊的行為模式、移動習慣等作詳細調查,然而費盡心思設計一個充滿功能的公園,有時反而不及一片大草地吸引。「許多最成功的公共空間,根本就不是為公共空間而設計。」

如在廟街除了有攤檔,更是附近街坊的重要聚腳點,「一切都是自然生成,沒有設計,沒有監管,隨便一個盒就能坐上去。這就是社區的真義。」社區的生命力在於自行創造和整理。「沒有人告訴其他人要做什麼,一切自然發生。」他相信,若能開放更多行人專用區,將能催生更多類似空間,有助社群連結。「香港總是太重視車輛,我們值得更好的街道生活。」

不少公共空間在經歷發展和重建後,都變成了「私人擁有的公共空間」,不是被設計到人們不能輕易到達,就是裏面有太多條款限制,他曾叫學生到那些空間測試它們有多「公共」,如跳舞、彈結他等,看多久會有一個穿制服的人來制止。「他們不斷在降低空間對公共的用處」,他認為情況雖讓人擔心,但最重要是對這些限制有意識。「所有人都應有用公眾空間的權利」。

Image description 在香港多年,Mathew(右一)與此地連繫甚深,自言從未想過離開這裏。(受訪者圖片)

Mathew Pryor小檔案

中文名:彭文輝

職銜:香港大學建築學院園境建築學部主任及副教授

研究範疇:城市綠化、綠色植被

曾參與項目:香港濕地公園、大嶼山竹篙灣發展香港迪士尼樂園計劃、常規的樹木保護及移植、生態復修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