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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女芭蕾》(Girl)身體是雙刃刀 難以言傳的痛 │何兆彬

何兆彬 | 2018-12-31

毫無疑問是年度佳作之一,同樣是跨性別題材,比利時90後新銳導演魯卡斯處子之作,金球獎最佳外語片提名,電影寫一個16–17歲準變性人士,在發現自己性別角色 (Sex Role)、身份、身體的同時,也因為愛上芭蕾,剛考進全國最好的芭蕾學校,身體是他達成夢想的工具,也是他的障礙。青春期的燥動、不安,對自身身份、把握夢想能力的不確定,壓力一分一分的加重,已到達臨界點。

看過電影,已有影友將它跟《翠絲》相比。兩地氣質、文化不同,這麼一比,本地製作自然吃虧。港人看《夢女》當然有很多可學習的地方,電影要解決的問題很多,厲害的是他們都用表演及電影語言來解決:首先電影要有一個表演夠說服力的主角──劇組面試過500個14–17歲男女,他們既有男又有女,不設性別,誇性別人士也可參加,會跳舞也可不會跳舞也可,結果一直找不到,後來在面試舞者時,才找到Victor Pol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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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報,我一直以為主角是個女孩。入場看電影,也大概要看了十分鐘,直至脫下上衣,才確定演Lara的是個男孩。Victor Polster五官精巧,身形窕窈,真正跳芭蕾舞女孩的那種獨特巧妙身影,搖一搖頭上金髮,還滲出少女羞澀媚態。Victor Polster的演出克制,沒模仿女生動態,加上導演拍攝實在高明──魯卡斯(Lukas Dhont)一直讓你看,讓你觀察,他推進劇情幾乎不靠對白,觀眾一邊看,一邊在猜想,他一邊在慢慢透露──開場後看Lara跟爸爸去學校面試,面試官說一般芭蕾舞者12歲開始受訓,你是遲了一點,一定要加油追上來,我們就讓你試讀幾星期。

跳芭蕾,Lara遲了起步,觀眾起初不知道她變性了沒有,直至她第一次上堂,跳完舞,躲了起來脫下上衣,靈出平坦胸部,他是個男性(也才知道演員是男孩)。鏡頭一追,在鏡中倒影才看到她下半身緊綁着膠紙。觀眾要再過一陣子,才知道Lara準備變性,但這段準備期要歷時兩年,需一直吃荷爾蒙,身體及心理要準備好才能入院「重置.」,除去陽具,建假陰道。Lara的心理早準備好做女性,入學她被歸為女生,進出女更衣室。陽具對她來說是羞恥,穿起舞衣它多疑眼!只好用膠紙把它藏起。更衣時,他偷偷躲起來,不敢在女孩們面前祼露,自然也不敢跟大家一起沐浴。

夢者用身體來表達自己,追逐夢想,但這個未完全的身體也成了她的障礙,在未見到終點的兩年,Lara看不到終點,看不見希望。因為她在醫生反對下,一直用膠紙黏着/收藏陽具,引致發炎,手術延延無期。又因為要比別人遲了起步,身體有異,她拼命的跳,戲中一幕幕拍他在舞室做相同動作後,脫下舞鞋,腳趾都變形出血了。有時老師稱許幾句,有時會直罵這樣跳你根本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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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是個遊戲,每個人來到這世界的「賭本」都不一樣,有人誕在富貴之家,有人身體健康。也有人一輩子跟疾病奮戰,如果說要等身體準備好,搵夠錢才開始追求夢想,那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追了。寫《翠絲》時我說它不足之處是它還不夠痛,真的要比,《夢女芭蕾》就比《翠絲》痛一千倍。16歲本來對世界、對愛情充滿希翼,結果她每事都懷疑,甚麼都不敢追尋。

比利時當然比亞洲開放,她有個支持自己的父親。電影有愛,也只有愛是戲中唯一希望──但對她來說,父親每天問她「今天你過得好嗎.」等同折磨,其實她的答案都是不好,又叫人怎樣說得出口。二人的互相關懷,變成了互相傷害。

比利時比香港開放,但跨性別這樣的小眾還是處處會遇上欺凌歧視:當Lara剛到芭蕾班上,老師要她閉上雙眼,問有沒有女生會反對Lara使用女更衣室,女孩中忍不住發出殘酷笑聲;Lara身體還沒有完成重置,這樣既男且女(No Offense)的身體,對身邊的女孩們來說最是好奇。有一天,她們把她團團圍著,要問她認為自己是男是女,要她脫下褲子,看她的私處。

近日大家談起香港電影不斷的拍小眾弱勢,這本來不是問題。問題是不少都拍得計算、太過光明、太過輕易。娛樂/商業電影作為逃避主義,還算是好,因為那是它們的本質。拍弱勢及社會議題,若刻意迴避核心,那就是欺騙。其實人生沒有那麼美好,電影/藝術的作用也不是來欺騙我們,說自己人生有多好,它們(有時)反而是要告訴我們人生很難,但不管多難,世上還是有愛和希望,即使注定會輸,還是值得選擇奮戰到底。

我算是看過不少LGBTQ電影,沒有幾部像《夢女》那麼到肉,那麼那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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