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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醒醒!

2015-10-09


「『醒醒,教授,醒醒!』我聽見人們呼喊,睜開眼便看見太太、女兒、姪兒,以及我的外科醫生和麻醉師。感謝主,我回來了。」姪兒中大畢業,傳來中大校長沈祖堯醫生網誌文章。文章引起了我的一些思考。因為,月前我在本專欄寫過一篇關於大腸鏡的文章(2015年5月28日「照腸記」),而我以前是麻醉科醫生,曾萬次喚醒病人,也曾與沈醫生共事。醫生雖然每日和萬千病人出生入死多次,第一身的經驗仍最有反思能量。今沈教授睜開眼回到世上,感謝主,作「病榻隨想」於校長網誌。這是一篇好文章,值得學生、醫生同業和一眾讀者分享。

我記得20年前在威爾斯親王醫院受麻醉訓練,在「合併內視鏡中心」做麻醉和鎮靜工作,那時內視鏡中心設在威爾斯親王醫院地下。合併內視鏡中心被稱為「合併」,因為它是由外科和內科醫生的聯合團隊運作。麻醉科醫生會被分配到這兒,遠離主要手術室,一個人處理工作中可能出現的任何緊急情況。沈祖堯醫生是做腸鏡檢查的資深醫生之一,鍾尚志醫生當時是外科講師。兩位其後先後執掌中大醫學院,身教言教,真是學生福氣。

Image description 沈祖堯醫生在中大校長網誌的「病榻隨想」,值得學生、醫生同業和一眾讀者分享。

尷尬與害羞

當然,來自不同的部門,工序也忙,我們很少有時間談話。印象中,沈祖堯醫生是一位學者型醫生,專注做他的研究,像一位高人,超然物外,與世無爭。鍾醫生間中卻會評論時事,無論醫院社區現象弊端,月旦是非,仗義敢言,在背景交響樂中(如德沃夏克Dvořák《新世界交響曲》),外科醫生始終銳利,一語中的。

沈醫生一直以來推廣大腸普查,為病人大腸內窺鏡檢查已做了千百次,自己卻一直鼓不起勇氣,沒有做過腸鏡,選擇先用膠囊內窺鏡檢查大腸,顯示腸內有異物,又反覆考慮了兩個月,才能下決心進行大腸內窺鏡檢查。原來,沈醫生羞於請同事替他檢查大腸。畢竟脫衣服,拉低褲子,並暴露出一些私人部分,不是經常的習慣,尷尬害羞,是一大心理障礙。

這考慮決定我也經過。也令我想起Mitch Albom的名著《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作者Mitch大學畢業16年後,與大學的老師Morrie Schwartz重逢,而這時老師只剩下最後幾個月生命。Mitch每星期二到老師家探望他,再上了14堂老師的課……Morrie老師深知死亡將至,有恐懼脆弱,從對人世間的依戀,到勇敢面對,進而探究死亡的多重影響,深層意義,師徒兩人交往至誠睿智,溫暖心靈,再譜生命新章。

在某一課,Morrie說他覺得羞愧,因為他不能洗潔自己,有尿便失禁,需要別人來照顧,清潔自己的身體。這樣的私事,教他尷尬羞愧。掙扎了好一段時間,Morrie說他最後想通了:上主做萬物,本就白條條的來,身軀神聖,何須介懷。他接受別人,他讓別人幫他,他甚至喜歡別人來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學會如何釋放愛,和讓愛進來。」Morrie一生善待他人,桃李滿門;生命,本就是互補強弱,相互扶持。

Image description 《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中,Morrie說他覺得羞愧,因為他不能洗潔自己,有尿便失禁,需要別人來照顧。

警覺保平安

原來即使是教授,見證千百次麻醉程序,仍會擔心出錯,手術風險。我做麻醉工作有10年吧。我和一些同事很清楚,意外總在大意馬虎中出現。病者依靠我們,當他們失去知覺時,生命就付託在我們手上。讀者相信與否,有一段時間,我們會在手術前與病人和手術助理員一同祈禱,承諾患者,我們將給予最好的醫護關注。聽起來很儍吧,是的,因為有些病者會認為(一些護士和工作人員也會如此想),這個不起眼的醫生其實是缺乏經驗,他祈求神的幫助,難怪病人會感到擔心。

面對未知的情況,人尋找可以信任的人。祈禱可能會被視作沒信心的標誌。我後來只會和小數病者祈禱,轉而在心裏,用數分鐘提醒自己,準備意外,承認自己的不足。感謝上帝,誠惶誠恐,在我的麻醉生涯中沒有任何重大事故,還曾救了一些性命。

這些年來,麻醉程序極之安全,這是麻醉科醫生的功績。香港麻醉科醫學院格言為「警覺保平安」,香港家庭醫學學院格言則為「更至全康」,反映重點不同,為民設想則一。事實上,不少美加澳偏遠地方醫療服務並不像城市般齊全,一些家庭醫生也會為病人施行麻醉,早期的麻醉科醫生(如Dr. John Snow)也是全科醫師。香港市民享有高標準的安全手術期護理,也因所有麻醉科醫師訓練嚴肅,緊張安全和強調應急計劃。將來有機會,再給讀者們介紹麻醉醫學。

新學年多位大學校長教授們給社會重溫人生價值。沈祖堯校長引《聖經》詩篇九十篇十至十二節:「我們一生……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誰曉得你怒氣的權勢?誰按着你該受的敬畏曉得你的忿怒呢?求你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們得着智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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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陳選豪醫生

香港家庭醫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