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currently at: lj.hkej.com
Skip This Ads

占飛:洗腦論

2019-11-25

二次大戰後,德國不少學者都大惑不解,何以德國文化博大精深,竟然出現了納粹黨和希特拉,犯下難以饒恕的反人類罪行, 發動戰爭,塗炭百萬計的生靈?果真是希特拉「集體洗腦或催眠」日耳曼民族就可以解釋得了?德國人真的頭腦簡單至輕易被洗腦?

70多年來,無數德國學者,包括歷史學家、社會科學家、社會心理學家,不斷梳理史料,提出各式各樣的理由。除了「洗腦論」外,法蘭克福學派認為:凡有威權性格的人,都容易崇拜有個人魅力(charismatic)的威權領袖,成為種族主義者。

心理分析學家弗洛姆(Erich Fromm)認為,基督教道德淪亡,社會異化令現代人恐懼自由。為了逃避自由,寧願追隨威權領袖。鄂蘭(Hannah Arendt)提出「平庸的邪惡」論,解釋官僚藉口「打好份工」,埋沒良心也不會內疚,起而反抗。美國政治學家Daniel J. Goldhagen則認為大多數德國人心底都是反猶太的狂熱分子,由始至終都支持希特拉和納粹。亦有學者認為希特拉和戈培爾的宣傳空前成功,煽惑和欺騙了德國人。亦有認為:納粹用暴力消滅了所有反對派,以軍事專制的恐怖手段管治人民,令他們不敢起而反抗。

Image description 有學者認為大多數德國人心底都是反猶太的狂熱分子,圖為諷刺希特拉和納粹的電影《大獨裁者》劇照。

「蛇齋餅糭」籠絡人心

各種解釋中,最流行的是「洗腦論」。若然德國人只是受煽惑而誤信希特拉,那大多數同代的德國人不用內疚。他們不是共犯,反而是無知的受害人。最令德國人不安的是「民族性格」論,即是說,德國人崇尚暴力、崇拜威權領袖、反猶太和軍事擴張,時不時夢想恢復德意志帝國的光榮。「平庸的邪惡」論即指:同代的德國人及其後代都多多少少要為納粹的罪行負責。德國人不改變其「民族性格」,納粹隨時捲土重來。

1947年出生的葛茲阿里(Gotz Aly),是土耳其裔的德國人,柏林自由大學的終身教授,寫過幾本納粹研究的書籍。在《希特拉的人民國家》(Hitler's Volksstaat)中,他聲稱納粹不是純靠暴力鎮壓和恐怖手段維持的政權,而是憑「蛇齋餅糭」取得不少人民的擁戴。

納粹上台後,大大的增加了福利:包括勞工假期,立例規限業主加租的幅度及不能隨便趕走租客。納粹辦廉價旅遊,生產廉價的「人民汽車」,建設高速公路。1939年,戰爭啟動後,工人加班費不用繳稅。民眾退休有免費醫療。戰爭期間,80%打工仔不用繳戰爭稅(同期,英國大增直接稅應付戰爭的開支)。對比1933年希特拉非法奪權前,威瑪共和國為了繳付戰爭賠償,受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重創,導致失業率達40%,通脹失控,政治動盪,治安崩壞——是以上世紀二十至三十年代德國出現了許多恐怖片──生活在第三帝國,簡直如置身桃花源。納粹正是靠「與民共享繁榮」,才能將人民「洗腦」。歷史上,不少專制政權均如是。縱使如此,在1933年的大選中,納粹也只取得33%票。說希特拉靠民主選舉上台,是不盡不實的講法。

阿里在《希特拉的受益人》(英譯本Hitler's Beneficiaries)中進一步指出:在二戰期間,納粹盡量不要本土人民負擔戰爭開支,反而用利益收買他們支持戰爭。方法是:充公猶太人的財產,分派給中下層民眾,改善居住環境。從東歐及佔領地輸入逾千萬奴隸工,解決德國人上了前線引起的勞工不足問題,減低通脹,維持德國人民的高工資水平。

Image description 在《希特拉的人民國家》中,作者稱納粹憑「蛇齋餅糭」取得不少人民的擁戴。

靠掠奪以戰養戰

納粹每佔領新國家,立即將馬克升值,令德軍消費力增加幾倍至十多倍,可以像大媽般大肆購買當地的物品寄回德國,提高軍眷的生活水平。由將軍至下士,每月都寄大量包裹回家,封封家書都羅列寄了什麼,由肥皂到牛油,由首飾到法國佳釀,包羅萬有。二戰後,阿里家族仍擁有一張名貴的古董桌,其嬸嬸有60多雙鞋,都是當年掠奪猶太人和佔領地人民得來的。

阿里認為,整個二戰期間,納粹就是靠掠奪以戰養戰,並防範人民反戰, 不能不說納粹成功了!然而,這並不表示:當時的德國人民支持納粹的侵略。至少,當盟軍反攻,打入德國時,人民並沒有起來跟納粹支持者一起抗擊盟軍。

阿里的講法受到不少納粹史學家的抨擊。然而,這至少顯示了「洗腦論」不足以解釋納粹的興起。

相片:網上圖片

撰文 : 占飛

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