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萬元買一棵一年才生2mm的植物，何解？

塊根植物這個潮流其實都流行了近十年的時間，雖然熱潮沒有疫症時那般瘋狂，但仍然有一班忠實的支持者，而且價值稍為回落，加上塊根植物外形奇特，某些品種亦相對容易種植，適合香港天氣，因此仍持續吸引新舊粉絲的支持。但話說回來，塊根植物的價錢可以高達上萬元，到底為什麼要花一大筆錢去買植物？植物/生命的價值又是什麼？我們就趁着BOTANIZE——其中一個日本最流行的塊根植物品牌——來到香港的時候，訪問了創辦人橫町健(Ken Yokomachi)，看看作為設計師及品牌主理人的他如何看待這個熱潮，以及BOTANIZE以至塊根植物如何體現出日本的美學與哲學。

TEXT BY JAZ KONG
PHOTOS BY BEN TAM(PORTRAIT), BOTANIZE

A man who loves plants and is loved by plants

橫町健(Ken)是一位多才多藝的人，他以往在訪問中就提過，自己是一位「愛植物又被植物愛着的人」。除了跟植物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之外，他原本其實是一位設計師，成立了公司anea design，並經營ANEA CAFE等多家店鋪及藝廊；最初於2014年成立BOTANIZE的時候，以網店形式經營，但很快就於代官山開設首家實體店，專注於各類塊根植物及潮流園藝雜貨，並出版《All About CAUDEX塊根植物大全》，讓更多人認識這種特別的植物。除此之外，他同時亦熱愛柔道，社交媒體上不時會見到他比賽及得獎的內容，而且他也是愛狗之人，經常帶住兩隻獵犬到處去玩。

BOTANIZE的成功，除了因為塊根植物本身的熱潮之外，讓品牌躍升到最受影響的塊根潮牌之一，全靠Ken的市場觸覺——跟各類型的設計品牌及潮流服飾品牌合作，將潮流愛好者也吸引到塊根界；而且Ken亦致力推出各類型的藏品及art toy，讓BOTANIZE一直處於炙手可熱的品牌之列，就連有滑板神童之稱、連續兩屆奧運滑板金牌得主的堀米雄斗也是支持者之一。

一般提到沙漠植物，大家都會聯想到仙人掌；而事實上，Ken對植物的著迷，也跟仙人掌有莫大的關係。「我的父親是一位bonsai(盆景植物)的老師，以種植為嗜好。周末放假的時候，爸爸會帶我到園藝店，也會買仙人掌給我，亦因為我很喜歡收集東西的關係，買了第一盆之後就很快想要第二、第三盆，所以零用錢都花來買仙人掌了，整個房間都滿佈它們的蹤影，這就是我跟植物的緣份的開始。」其實塊根植物跟仙人掌還是有分別的，塊根之所以奇形怪狀，是因為大家所見到的飽滿部分都是植物的根部，又肥又圓的就是儲滿了水份，所以它們都很耐旱，在馬達加斯加、非洲、南美等沙漠或極旱地帶就會見其蹤影，一些年代久遠的塊根品種甚至可以長得像樹一樣高。塊根植物很適合日本的氣溫(太寒冷的話就要將它們移入室內，但基本上還是可以生存的)，而且不需要每日澆水，養起上來的時間負擔相對地少；但它們之所以在日本爆紅，其中一個原因也是來自日本源遠流長的陶藝文化：塊根植物的文化除了欣賞植物本身的形態及美感之外，跟盆器本身的美學是平衡的，兩者相得益彰，任何一方也不會喧賓奪主。所以，由日本匠人所造的陶瓷盆器增添了植物的觀賞價值，亦是為日本人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

由小學三年級開始就愛上植物，雖然Ken在途中也有脫離過一段時間(中學的時候迷上了電單車)，但他對植物的看法從小到大都沒有改變過，所以大學的時候，在偶然的機會下重遇，就跟植物舊情復燃了。大概十年前開始認真地種植塊根植物，但由於當時沒有很多關於這方面的知識，加上日本的法例規定，進口的塊根不可以有根、也不可以有泥土，所以在種植過程中都「交了不少學費」。但反而在這個過程中，Ken就從它們的死亡學到了對生命的哲學，「每種植物的類別都有適合的水份、溫度和濕度，剛買回來的時候，可能會對它們過分照顧，也不其然會澆很多水，這反而害了植物；反而要放鬆心情，不需要溺愛它們。」的確，每個品種都有自己最適宜的成長環境，保護太好、照顧太多，也會適得其反。可是，作為狗奴的Ken對住兩隻狗狗就完全相反！「狗狗需要1000%的愛心！牠們的生命比人類要短很多，會比我們先離開這間世界，所以值得我們很多的愛。我試過責罵狗狗一次，但那一次之後後悔莫及，所以一路以來都沒有再對牠們發脾氣；但變相現在狗狗們的地位比我要高很多呢，我睡覺的時候牠們都會逕自在我身上走過⋯⋯」

植物與哲學

「父親以前問過我：『植物的美是什麼？』由植物身上學到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塊根植物都不是普通的植物品種，它們自身已帶着悠久的歷史，不需要額外添加什麼特別的東西，單純是它們的存在、所代表的時間和歷史，它們的性格、文化已經好值得欣賞。我認為栽培植物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因為它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來培育，時至今日仍能感到它們當中的活力及魅力。」

回到大題所提出的疑問，到底為什麼一棵植物都可以賣到如此高的價錢？其實也很視乎品種的，某些塊根植物本身一年只會長幾微米的長度，生長緩慢之餘，又容易在養植過程中失敗，所以一些年長又大棵的龜類塊根，足以賣到五位數字的價錢——所以，這又是否「生命」的價值？是否一個用金錢去買時間的交易？Ken就反而覺得比較像一種欣賞和尊重，「日本本身盛行Bonsai文化，而塊根和Bonsai亦有類近的地方，也是經歷很長的一個時間和歷史醞釀而成的文化與美學。比盆景植物更深意義的，是因為塊根植物不需要『設計』，它本身就已是一件大自然的藝術品。所以，價錢高是有原因的，一是因為它們的稀有程度，尤其是品質好、生長得好的塊根；二來就當然是它的時間，是一個饒富藝術和哲學的議題。」

所以，Ken就表示，成長後才學懂塊根植物的時間觀，根本不可以跟人類對時間的理解作對比。「長大後，才得以從植物中學會這種作為藝術的享受。塊根是經過漫長歲月才形成的東西，小小的一棵，可能在自然界已經歷四、五十年的時間，單說是『浪漫』很薄弱，但看着它們身上的花紋傷痕，不期然會對它們所經歷的事情有所聯想，到底這個時間的痕跡是如何得來的？這裏又曾否失去過一些什麼？每日看着它們，跟昨天跟明天的樣子又可能會有微細的分別，這種成長的生命力很powerful，時間愈久，可以想像的空間亦會更大。」

對於這種在艱難環境下仍然生存到的生命力，Ken是極之欣賞的，所以就連BOTANIZE的logo也以此為靈感——他曾說過，這個方形的logo代表了可以在這個框架入面的適應力和創意可以無限，但與此同時，當受到外界的影響時，框框仍然不變，核心價值不會因外力而有所動搖。這個理念跟Ken在設計時的做法很相似：對於BOTANIZE的一切、對於他的植物，他都有所堅持，作為一位植物藝術家，要做到植物跟盆器完美平衡，才做到他心目中的美感；但去到anea design的工作項目時，「我認為設計師的身份不可以跟藝術家混淆：藝術家只要堅持自己的理念，覺得好就可以goahead，但設計師是不可以的，要首先尊重了解客人的想法，按原樣接受它們，再在這個基礎下添加我認為最重要的元素，然後利用這些精髓來創造出客戶想要的東西。這才是設計師的職責。」

跟塊根植物一樣，Ken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完美的平衡，要有靜態的種植興趣，也要有好動的一面，以柔道平衡身心，跟自己、跟狗狗、跟植物好好相處，將植物文化融入日常生活，提升生活品質，推動「植物與植盆視為一體」的生活美學。難怪BOTANIZE能夠成為日本潮流界的指標，就連不同範疇的設計師、藝術家及潮流品牌都相繼邀請Ken合作，包括UNITED ARROWS、BEAMS、VANS Japan等粉絲都成為BOTANIZE的捧場客，Ken亦一直得以引領塊根植物文化走向潮流化。到頭來，「潮」是一回事，相信總會有不少人因為接觸植物後而對大自然更敏感，將感知跟大自然四季交替重新連結。這就是種塊根植物的意義。

BOTANIZE香港期間限定店
地址：香港銅鑼灣記利佐治街11-19號及百德新街27-47號Fashion Walk 1樓Shop 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