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BRAT SUMMER，迎接DEMURE FALL

Y2K、Quiet Luxury、Old Money之後，這個夏日「Brat」和「Demure」兩個時尚關鍵字先後登場。《牛津英漢字典》對「Brat」字的解釋是「沒有規矩的人、頑童」；而「Demure」則是「嫺靜的；端莊的；（女子的舉止或衣服 等）顯得莊重的」——兩個意義近乎180度相反的字在TikTok先後登場，席捲時尚界。

TEXT BY CHRISTOPHER LAI

到底「Brat」是什麼？根據Charli的說法，「brat『原本是指』有點邋遢、喜歡派對、有時可能會說一些蠢話的女孩⋯⋯自我感覺良好，但也可能會崩潰⋯⋯非常誠實，非常直率，有點多變」。用Charli XCX的粉絲們的話來說，brat是一種心態。

這位今年32歲的英國女歌手在6月發行了她的第六張專輯，史力克黏液綠色的唱片封面，封面上的字以小楷、低保真、像素化的字體拼出「brat」，是一種反美學的美學。這個詞在1500年代的意思是乞丐的孩子，後來演變成被寵壞、不討歡迎的頑童；如今Charli XCX和她的團隊重新塑造了這個字，然後在網上掀起潮流，甚至連賀錦麗的總統競選辦公室都仿《brat》的唱片封面，為自己沾染一點反叛的潮流色彩。

為了宣傳唱片，Charli XCX的團隊室將紐約Greenpoint區的一幅牆被塗成Brat綠色，結果成為了網路熱點。「Brat Wall」這個詞在TikTok上有570萬則短片，這面牆是由Charli XCX站在車頂上揭幕的，她對着人群對嘴唱着她的的單曲《360》，引發了交通堵塞。Charli XCX發布會上的TikTok影片也超過了1220萬次觀看。Charli XCX的表演台下觀眾都穿著Brat那種像化學嘔吐物的綠色的服飾，購物搜索平台Lyst資料顯示「Brat綠」單品的搜尋量在兩週內激增了17%。繼Daniel Lee的BV綠、Valentino的Pink PP後，Brat Green再次成為顏色經濟學的贏家。

Charli XCX的反叛態度不單展現在「醜美學」，唱片裡的歌曲《Girl, so confusing》關心女性不支持女性的現象，在《Guess》裡暢所欲言討論內衣褲，以至於《brat》明明是求其的封面設計，反而成為了對規行矩步者的嘲諷。它混亂、大膽且充滿樂趣，是承接復古Y2K的瘋狂和不掩飾。在《Brat》的《360》MV中，Charli XCX邀來一眾內容創作者演出，包括Gabriette、Julia Fox和Chloe Cherry等明星穿著EYTYS的多個造型，另一些Y2K風潮的重要推手Y Project的Glenn Martens、Balenciaga的Demna，以及Marni的Francesco Risso都是Charli XCX喜愛的設計師。

隨着Charli XCX宣告這個 brat「季節」已逝的memes，（以及連香港都有人有樣學樣在城中髹一幅brat牆時），這種醜綠色也許會暫告一段落，但反叛的心永遠不死，這兩星期最熱的時尚關鍵字變成了「Demure」。

你有多「端莊」？

8月2日，一位名叫Jools Lebron的TikTok變性人內容創作者張貼了一段影片，內容是關於如何管理妝容、鬍子汗水和端莊的秘訣。當天稍後，她發布了另一段影片，提供如何在工作場所保持端莊的秘訣，目前已被瀏覽四百萬次。她說：「非常端莊，非常細心」（very demure，very mindful），並解釋了她在工作場所的香水、服裝和髮型選擇。自此之後，Lebron又發布了數十個這樣的影片，討論如何在各種場合保持端莊，例如美甲沙龍、旅館和變裝表演。

在TikTok上，這個潮語的傳播已遠遠超越了它最初的根源。現在，這個病毒式傳播的詞彙已成為品牌的素材，例如連鎖餐廳Chili's，而時尚美妝界也立即跟上demure風潮，時尚電商Ssense也以Jools Lebron的口吻來寫廣告文案。然而，如果「demure」能夠成為流行語，它還是原本老掉大牙的字面本意嗎？

觀看原片，身為LGBTQ的成員Jools Lebron對「demure」一字不斷以各種例子闡釋，「看看我是怎麼為上班化妝的，非常端莊（demure）、非常細心（mindful）。我不會畫浮誇的綠色眼妝去上班。我不會看起來像個小丑地去上班。我不會做太多。我在上班時非常細心。看到我是如何看起來非常體面的了嗎？我去面試的樣子就是我去上班的樣子。」她說自己上班不會穿低胸裝，會穿高領上衣云云；又說就算喜歡的名人明星DM訊息，她也不會cap圖分享，因為她「very demure，very mindful」。

看Jools Lebron的短片的確令人會心微笑——「明明長到腰的頭髮，Lebron還在說「我不似你們班女，我頭髮保持短短的。」Demure原本是LGBTQ+的俚語，反諷世俗眼中的端莊優雅，以及這個形容詞所背負的包袱和刻板印象，帶有自嘲性少眾與主流理想性別形象的差距。現在，人們在網路上用它來形容自己的穿著風格、髮型，甚至是飲食。

當看到其他時裝內容創作者如@ideservecouture用「demure」結合簡化的二元對立memes來對比時，覺得「demure」已變成了一個空洞能指（empty signifier），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別人更在行：Loro Piana是demure，Alexander Wang是not demure；YSL Cassandre logo是demure，Hedi Slimane改用的無腳字Saint Laurent Paris logo則是not demure；用中國扇是demure，用手提電風扇當然是not demure；Emily Charlton是demure，Emily Cooper是not demure。

在不羈脫序的Y2K brat girl之後，demure fashion可能是Quiet Luxury一邊廂的延續，但明顯多了幽默和反諷的維度。如果再繼續著8千美元一件的茄士咩大褸，強調永恆典雅，是多麼的沉悶。時裝界要數最懂demure fashion的人，一定是Miuccia Prada和她已故的老友、前意大利版《Vogue》編輯Manuela Pavesi。且看今個秋冬Miu Miu那些像偷了老奶奶60年代裝扮的合身大衣造型，處處玩嘢（歪斜的珍珠鏈和皺巴巴的淑女直身裙），她們總能在優雅的端莊風格上，注入一些逍遙的精神，主動打破世俗規範和傳統枷鎖。

時尚的表現人言人殊，Brat與Demure都可以很時尚——它不在於你是選擇電爆炸頭還是盤一個緊緊的髮髻，而是你是否全盤接受不經反思的陳腐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