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寶倫醫生：快速測病毒 抗原對抗體

早前電視報道有一些無良商人，聲稱有「新冠肺炎」的「快速測試」，並慫恿顧客購買回家，用裏面的拭子撩鼻腔作自我測試。產品放在隱藏鏡頭前一看，盒面的英文卻清楚地印着FLU/RSV！那可是用來檢測「甲、乙型流感病毒」和「呼吸道合胞病毒」的啊！這些都是感染呼吸道的病毒，但這個快速測試產品卻完全不能用來測試新型冠狀病毒！不良商人牟利至如此卑劣之地步，實在可惡！

也要分析一下奸商到底有何取巧之處：現在為新冠病毒的標準檢測方法，是為患者的鼻咽和喉嚨以拭子取呼吸道分泌去作病毒核酸的檢驗，方法是「逆轉錄聚合酶鏈式反應」（RT-PCR），技術要求嚴格，必須在高規格實驗室由專業人員進行，需時最少數小時。近期市場上也有聲稱用作診斷新冠病毒的「快速測試」，技術要求不高，理論上和實質上都可以由患者進行，結果可以在半小時內得到。但這個快速測試驗的是「血液」，並非鼻喉拭子；驗的不是病毒核酸或抗原，而是驗血液裏針對新冠病毒的IgM和IgG「抗體」。

現在檢驗各種病毒的快速測試，理論上相對簡單，基礎是病毒的「抗原」（Antigens）與免疫反應產生的「抗體」（Antibodies）專門地結合（抗原與抗體兩詞字面上實在相似，又經常在文章中同時出現，讀者必須時刻分清分楚）。病毒粒子有多種不同的抗原，主要是蛋白質的結構，病毒在繁殖時，依着本身的基因重複製造這些抗原。對病毒而言，每種抗原各有其重要職分，如在病毒表面入侵宿主的細胞（例：流感病毒的H抗原）、從宿主的細胞分離（流感病毒的N抗原），也有用作抵擋宿主免疫反應的。不同病毒，有不同的特殊抗原；分辨出特殊的抗原，也就是辨認出該種病毒。

抗體製造速度慢

那該如何分辨各種抗原呢？病毒入侵身體後，身體免疫系統也主要是靠發現到病毒的抗原，警覺到現在有外敵入侵，便激發免疫反應一步步去對付病毒。後天免疫系統中的B淋巴細胞（B lymphocytes），就是負責製造「免疫球蛋白」（Immunoglobulin，Ig，也就是抗體），來專門對抗某種特別病毒。專門的抗體懂得分辨病毒抗原，可以結合在對應的病毒抗原上，防止病毒黏合在宿主的細胞，中和病毒。抗體也是個「中間人」，結合在病毒抗原上，將其帶到「巨噬細胞」這免疫系統清道夫將其吞噬消滅；抗體也可以和先天免疫系統中的「補體系統」（Complement system）合作，針對病毒的抗原，打穿受病毒感染細胞的外膜；抗體也可以阻止病毒從受感染的細胞釋放出來。後天免疫系統製造抗體，是對抗病毒的最專門、最有效的方法。

但製造抗體對抗病毒有個最大的問題是：慢！B淋巴細胞率先製造的抗體是IgM，也約要在受病毒感染7天後才能出現，並約於4個禮拜內消失。若為有病徵的病人抽血發現到針對某病毒的IgM，就可以確定病人現在正處於急性感染中。但最大問題也就是最初約7天的「空窗期」：當病人受感染後，若處於潛伏期或感染初期，為他抽血驗IgM就很大可能會是「陰性」，卻是個最危險的「假陰性」啊！

B淋巴細胞其後製造的抗體是IgG， 約在病毒感染10日至14日後出現，並可以長期持續。用IgG來診斷急性的病毒感染基本上是完全無用！初期感染一定不會出現；若驗到是「陽性」，則代表病人是曾經受到感染，卻不能分辨是急性新的感染還是以往舊的感染。但若果是做傳染病的研究，驗IgG就極為有用：在傳染病疫情穩定後，為社區群體驗IgG，就可以找出曾經受過病毒感染的病人（假設IgG的水平能夠長期持續），包括以往沒有發病的無徵狀受感染者，更清楚理解病毒的傳染實況。

說回各種快速測試：若要找的是病毒的「抗原」，測試劑裏就有針對某病毒的「抗體」（人造的單株抗體）；若要找的是血液裏的「抗體」，測試劑裏就有該病毒的「抗原」（人造的抗原或抗原部分）。例如上述的FLU/RSV的快速測試，測試中便有3組單株抗體，分別針對呼吸道分泌裏可能出現的甲型流感抗原、乙型流感抗原和RSV病毒抗原。理論上抗原對抗體的配對非常準確專門，不容易有誤差。但必須要考慮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去做這測試？檢驗目的不同，臨床情況不同，對結果的分析也極為不同！

上述聲稱為新冠肺炎作快速測試的方法，驗的就不是病毒本身，卻是驗血液裏的IgM和IgG抗體！問題來了：感染到新冠病毒的初期，在最早的潛伏期、發病初時的散播病毒期，即在頭7天最關鍵的防疫和治療時期，驗IgM和IgG都肯定會是「陰性」！若果患病者誤信以為真，真的以為自己沒有受到感染，有了份「錯誤的安全感」，不去求醫，不再作更準確的病毒核酸檢查，又沒有做足預防措施，那就真的可以「死得人多」了！

造成假陰性危害

驗血液IgM和IgG的所謂快速測試，若用於臨床上來診斷急性懷疑染病的病人根本完全無用，更有很大可能造成「假陰性」的危害。皇家澳洲病理學院已於4月1日發表聲明，明確反對以驗血液IgM和IgG來測試早期的新冠病毒感染。以後應該會有更新更準更方便的快速測試，可能是驗新冠病毒的核酸或抗原。盼望真正有用的快速測試可盡快普及使用。

抗疫艱難時期，大家要互助互補。很多做生意的朋友都陷於困境，更加要憑良心做買賣。若出售的商品沒有質素保證，既會害人，更會為緊張的疫情添煩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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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顏寶倫醫生_香港家庭醫學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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