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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飛:戲如現實 橋唔怕舊

2018-09-17

看完《我的超豪男友》,不知應該高興還是不高興。高興的是,香港上世紀五十至六十年代的粵語黑白片的確是「瑰寶」,隔了半個多世紀,家婆與未來媳婦鬥法橋依然吸引觀眾。不高興的是,灰姑娘嫁入豪門的橋段仍然煞食,華裔女性主義者應該讚揚還是抨擊此片呢?

2013年,有美國影評人高呼:浪漫喜劇片已死,引起百家爭鳴。《我的超豪男友》宣傳為浪漫喜劇片復生之作。嚴格來說,此片只是喜劇,卻毫不浪漫。故事主題是:豪門家婆白鴿眼,看不起單親家庭長大的未來媳婦,跟浪漫愛情全無關係。說這是家庭倫理喜劇,也許更貼切。至今,國人最喜歡看的電影和電視劇,始終是女人互相鬥法的戲劇,《我的超豪男友》如是,《延禧攻略》亦如是。

Image description 《我的超豪男友》女主角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橋段歷久不衰。(劇照)

感受「巔峰經驗」

浪漫喜劇中的浪漫是指男女的愛情(暫時不包括男男和女女同性戀);喜劇指電影結局,男女主角得成眷屬,不一定結婚或同居,但要情比金堅。若然結局是分手或其中一人逝世,那便只是浪漫愛情電影,不算浪漫喜劇。《北非諜影》、《時光倒流七十年》、《愛情故事》(Love Story)、《無盡的愛》(Endless Love),以及港產片《不了情》、《秋天的童話》、《最愛》、《天長地久》乃至《那一天我們會飛》等等都是浪漫愛情電影,男女主角的愛情沒法開花結果,空餘惆悵,不算是浪漫喜劇。

悲劇結局的浪漫愛,也許更浪漫、更感人,皆因這更接近現實——現代城市人有多少能與真心相愛的異性白頭到老呢?有多少白頭到老的夫妻,仍保持戀愛時的浪漫激情,而不是「相敬如賓」呢?浪漫愛情悲劇令人唏噓,感慨「歡情何太暫」;浪漫喜劇卻是逃避主義的夢幻。許多人指摘浪漫喜劇脫離現實,這是對的。「寫實的浪漫喜劇」本是自相矛盾的名詞(Oxymoron),就如「唯一的選擇」——既是唯一,何來選擇——觀眾喜歡看浪漫喜劇片,正因它不寫實。它虛構一段浪漫的愛情,令觀眾沉醉其中,忘卻現實。《緣份的天空》(Sleepless in Seattle)裏一句對白言簡意賅地說出浪漫喜劇魅力所在:「你不想墮入愛河……你只想墮入電影裏的愛河(You don't want to be in love... you want to be in love in a movie)。」

一個初相識的男子不斷要求如花似玉的女子跟他約會,女子三番四次說「不」,他仍不罷休。女子坐摩天輪,男子爬上摩天輪上,威脅她如不答應跟他約會,他便從半空中跳下。在現實中,這樣的男子是個「跟蹤騷擾女性者」(Stalker),但在《忘了,忘不了》(The Notebook)片中,卻是一段海枯石爛浪漫愛的開始,無他,那個苦纏不休的男子是情深的賴恩高斯寧(Ryan Gosling)也。

心理學家馬斯勞,將人感到最快樂、最滿足和最幸福的經驗名為「巔峰經驗」(Peak Experience)。享受「巔峰經驗」時,人會覺得「不枉此生,死而無憾」。馬斯勞認為:只有當人「自我實現」(Self Actualized)時才有「巔峰經驗」。如果你認為攀上珠峰是「自我實現」,那抵達峰頂的一剎那,得到的滿足感便是你的「巔峰經驗」。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那「聞道」便是他的「巔峰經驗」。教徒則以得到「神的啟示」為人生至高無上的「巔峰經驗」。可是,對世俗化的現代城市人來說,愛情及性往往是最接近「巔峰經驗」的經驗了。

Image description 《觸不到的她》寫人與AI的「愛情」雖然浪漫,卻不會開花結果。(劇照)

貶抑女性成分

現實中,要有異性伴侶不難,獲得性愛更易,但一段真摯的浪漫愛卻十分難得。浪漫喜劇片正是窺準一般人這個渴求而滿足之,讓一般「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的癡女怨男,「認同」銀幕上的神仙眷屬,逃避現實百多分鐘。最極端的例子是科幻電影《觸不到的她》(Her),寫一個離婚的男子愛上虛擬的AI情人。

此片不算浪漫喜劇,因人與AI的「愛情」雖然浪漫,卻不可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對女性主義者來說,浪漫喜劇電影是「令人內疚的快樂」(Guilty Pleasure)。內疚,因為大多數浪漫喜劇片都「政治不正確」——帶有貶抑女性的成分——無論是多強、多自主的女人,最終都為了愛情甘被男性征服。快樂,因為每逢情人節或聖誕節,她們仍然情不自禁地看浪漫喜劇片看得眉飛色舞。

撰文 : 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