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這小島 攝下香港2,549個籃球場

這個美國人，瘋了。Austin Bell在2019年，來港花了140天，拍下全港2,549個籃球場，他說美國的籃球場都只用瀝青鋪成，平平無奇，但香港的全部五彩繽紛，十分有趣。整個旅程，他拍下超過40,000張香港籃球場照片，每天早上六點就起床出發，平均一天可以拍100個球場。有的目的地接近中港邊境，有的在離島。他相信自己已拍下所有香港的露天籃球場了，而且，你隨便給他看一個香港籃球場的照片，他都可以告訴你它在哪裡。

TEXT & PHOTO BY 何兆彬（作品照片由藝術家及 BLUE LOTUS GALLERY 提供）

手機+肉眼搜尋

「我在美國北卡羅來納州長大，那是米高佐敦的故鄉。其實Steve Curry是大學同學，我們上同一所小小大學，而且同班，但我不打籃球，我看籃球。」今年35歲的Austin Bell說，他打球只打到11歲，之後一直只是球迷。因為Austin父母多年前就來過香港，很喜歡，一家人2017年再來，那是Austin第一次來到香港，「我來到香港，隨時四處走走，注意到城市裡到處都是籃球場。我想，這真有趣，因為在美國的籃球場真的很無聊，它們只是灰色的瀝青，不會色彩繽紛，也沒有被建築物環繞。」他記得，自己去了彩虹邨等地方，印象深刻。後來他再來香港，開始有了專門找出這些籃球場的想法。

2019年1月，他再來香港，到處去看其他籃球場。到了11月，又再來港，認真研究了兩星期後，確認自己想把所有的球場都找出來。計劃展開，過程中他發現很多古怪的地方，例如有籃球場位處停車場的頂層，「我記得我在石硤尾的住宅區徘徊，那裡有一些非常酷的籃球場在住宅區中間，被五顏六色的建築包圍，十分有趣。還有一次，我去天水圍的濕地，找到一個在購物中心頂部的籃球場。」他說：「原來香港到處都有籃球場！真瘋狂啊。我先拍了一些，回家一看，真Cool。」

他利用Google Map，開始用科技加肉眼搜尋籃球場，將它們一一標記下來。」Austin打開手機的Google Map應用程式，上面密密麻麻的注滿了標記，所以你都用肉眼來確認？「是的，基本上我第一步是我用GoogleMap去搜尋公園，然後去每個公園，再搜尋學校。我用衛星梳理整個城市很多次，確保沒有任何遺漏。」他說，有些地方用手機真的無法看出來，所以自己必須親自前往，到達再用無人機去看。「我很有信心自己已找到每一個球場，漏掉的機會是非常小的，除非是廢棄球場。」

你問香港人城市裡有幾個球場，大概沒有人能回答你，Austin卻比所有人更熟悉，「香港的籃球場有三個主要的管轄範圍。一，學校籃球場，這些場地由學校管理，這些籃球場根本沒有人做記錄，所以無法確定有多少個。二，由公園和康文署管理的場地，它們都有記錄，資料都放網上；三，房署管理的住宅區籃球場。這些場地有記錄，但不如康文署做得好，但也相當可靠。依上面兩個資料來源，大致可以估算出共有多少個場地，但學校的球場和其他場地佔大多數，大約佔總數的60%，它們不在屋邨範圍或公園措拖，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曾一天拍470個球場

Austin原本沒有定下逗留多久的時間表，結果，他開展了那個140天，拍2,500多個籃球場，共攝下40,000多張照片的瘋狂計劃。大學念心理學的他，畢業後當攝影師，也拍影片，其中不少工作都是拍攝馬術表演或體育活動，他私下愛「打雀」（鳥攝），2016年開始玩航拍。他在2018年開始全職旅居世界各地，接不同拍攝工作，例如風景照，這次的系列，也大量使用了航拍機拍攝。

為什麼要拍成系列？為什麼要收集全數2,500多個球場？「我不知道，我最初看到一些很有趣的球場，例如彩虹邨，或長洲，我喜歡去偏遠地方，它們在視覺上很有趣，所以我想收集它們。我得看到所有球場，才能做出這個系列，我想看到所有球場。」Austin說，一旦我開始拍攝，他就想到不如做一個網格（Grid）、做縮時影片（Timelapse）。在視覺及構圖上的考慮，讓他用幾乎完全相同的角度和風格來拍攝所有球場，然後把它們拼貼成一張作品，「要在香港拍獨特的照片很難，因為每個人都拍攝過香港，這裡有那麼多攝影師！但我想讓大家看一些新東西。」

他持續拍了超過一百天，「我平均一天拍100個，有些日子輕鬆超過100個，我嘗試把所有都拍下來，而非要拍得多出色。所以我制定了行程，充好電池，最多曾一天拍了470個球場！」一天要去470個球場都難，要拍攝更是不可想像了，「用航拍會易一點，因為只要它起飛就拍，不必等光線。拍好了就去下一個。」對他來說，陰天比晴天好，因為天晴時光影太強烈，會影響到場地的構圖和幾何形狀，看起來有點亂。整個系列也沒有夜攝，Austin有拍過一些夜色下的籃球場，但覺得不合用。

香港是一個瘋狂的地方

一天拍攝140個球場不容易，但事前做資料搜集、組織行程更難，整個計劃他自己策劃、自己拍攝。打開手機，「青衣區有57個籃球場，其中55個是全場，荃灣有71.5個籃球場，62個是全場……」香港每一區有幾個籃球場，它們是半場（Half Court）或全場（Full Court），他手機上都記錄清楚，「我跟你說，這本相集的數據比任何人都更完整。」拍攝後回家，再把每一張照片分類並記錄，確保資料正確。整個拍攝過程什麼最難？他說有的球場他得去四次，確保拍到最好的一張。這系列Austin多用航拍機拍攝，從天上鳥瞰地面，其實此前他常拍鳥拍，從地面看天空，用長鏡頭追拍會飛的鳥，攝影師不動，今天用航拍攝下不動的籃球場，剛好位置調轉了過來。

你覺得這計劃太瘋狂了嗎？「我不知道，我愛這座城市！香港像我的靈感來源，即使不是拍籃球場，我也喜歡四處逛。她激勵了我，因為香港是一個瘋狂的地方。」

他喜歡香港治安好，交通方便，「我快被香港寵壞了！」Austin愛用Pokeguide這交通應用程式規劃行程，喜歡它資料齊備，「再偏僻的地方，可能都有三個方法抵達。」但有時要搭小巴，較大的挑戰是他不懂得怎麼說在那裡下車，甫上車就要先跟司機講目的地。最記得的一次拍攝，是他要到接近中港邊境的馬草壟拍攝籃球場，他在上水上了綠色專線小巴，車上都是老人，老人們奇怪他怎麼要去這種地方，大家雞同鴨講，言語不通，只能用手勢搭夠，Austin覺得十分好笑。看到他掛着相機，老人還以為他要到濕地拍攝。這張花了數小時車程的照片，用航拍機由上往下，攝出的籃球場在構圖中間，後面就是中港邊境，可遙遙見到深圳。

最喜歡的籃球場

要選他最愛的香港籃球場，他說最喜歡的起碼有十個。

除了相集，他這次還印製了一張名信片，上面是有深水埗樂華邨基樂小學籃球場，2019年他第一次攝下時，牆上是粉紅色的，剛好那天他穿了一條粉紅色長褲，「很可惜，這籃球後來重新粉刷，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它不再是粉紅色，而是變成了一種奇怪的酒紅色，地面也重新髹過。我很喜歡這籃球場，對此感到非常難過，但是，我很高興當年能夠拍下它。」Austin拍過很多學校籃球場，它們通常在學校天台，採用籠子式設計，以防籃球掉到樓下，他特別喜歡這種設計，「我覺得它真的很酷！這球場是少數可以在非上課時間使用的球場，當學校不使用球場時候，大多數學校都會關閉球場，但（基樂小學籃球場）可以在星期天或平日下午5點之後開放，非常獨特。」

相集的排版，每個孖版只會出現同一個球場，以防混亂。Austin說，香港的球場的日常維護大都做得很好，但他在尋找過程中，也找到了廢棄球場，其中一個在長洲，「這種球場可能只有大約10到15個，完全雜草叢生，當我找到它們時，總是非常興奮，因為它們真的很難找。」

拍攝籃球場後，香港在他心中跟從前不一樣了，「在香港，你總是看到巨大而七彩的建築，繽紛的籃球場其實是它們的延伸。一般人談起香港照片，都會說天星小輪或維港，沒見過籃球場。」Austin：「我很記得在飛機降落香港的情景，那真是一次文化衝擊。我降落那天有一場大雷雨，颱風來襲，整個場面就像末日一樣，我心想這地方是什麼啊！」今天，他看到另一面：「大多數籃球場的位置和香港的印象並不相符，它們不在山頂上，不在大佛旁邊，或者其他著名景點。維港沒有籃球場，籃球場周圍都是住宅區、學校這樣的地方，這些地方不會讓你聯想到香港。所以我對香港的看法絕對改變了。很多球場在新界，我去的時候甚至沒有人，看起來香港更為寧靜。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