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流行小說作家﹕深雪和林詠琛 (一)

我一直都想公開評論現今香港流行小說作家，只是苦無機會，因為信報給我的專欄規定寫美國事物，在評論版寫的又是社會大事。以前在工作上接觸到的人，都對文字十分緊張，認為所謂傳統文學才值得討論，我只要偶爾提到流行作家名字，他們便懷疑我對文學的熱誠，以至質疑我的個人品味。現在有個blog﹕好嘩，久等的機會終於來臨了!

我要談談兩位我較為喜歡、也算是我認為其作品「像樣」的流行作家。討論之前必須申報利益﹕我既不認識她們，也不是她們的「粉絲」，因為本身並非追捧流行小說，只會留意一下流行文化，就受歡迎作家選三數本熱賣作品來讀。我當然不以為流行小說應該表達高深哲理，文筆應該怎樣瑰麗，亦不會以嚴肅文學標準去斷定流行作品好壞。然而小說講的是故事，要斷定小說質素，還是有簡單標準可以依從。你可能會認為我的所謂「標準」都很主觀，我不否認我的評價受個人喜好影響，但只想以一個中三開始讀文學，大學又主修文學，對待文學態度嚴肅得在外國期刊發表論文的女子角度，去道出自己對流行小說的感想。

正如很多主修音樂的人，除欣賞古典音樂，亦喜歡聽張學友唱歌，更可以明確解釋他唱功如何比其他流行歌手優勝，習慣研究嚴肅文學的人欣賞流行小說，一點衡突都沒有，去解釋哪個小說作家寫得，哪個不寫得，勝任有餘。也許，已經變身成為「law友」的我，評價小說時再多了幾分客觀也不定。

記得深雪在90年代中期出道，90年代末走紅。跟她同期出道又有知名度的幾位女作家，姓李和姓張兩位寫的故事也可以，所以我不敢說深雪遠超過她的同行，只能說她的故事最能觸動我。我最喜歡她早期一系列寫實得來帶點奇情的小說，優勝之處不在情節文筆，而在於那些令人印象難忘的小說名稱。這些書名固然跟書中人物有關，又帶有象徵意義，突顯故事主題，又貫穿整部作品。例如《早餐B》書名源自女主角男友在她最窮困的大學時代，在學校飯堂請她吃一頓便宜美味的早餐，隱約道出主角後來走進物慾社會所感到的無奈。又例如《櫻桃街的禮物》，禮物指的不單是陌生男人自殺後遺留下那個古怪八歲女兒，要平凡又自卑的女主角去照顧，更是女主角從這件悲劇得到啟發，懂得去愛自己。《迷失在煙薰裡的夜》寫女主角被男友拋棄後變得迷失，常常點香熏，便很有意境了。

我上文已經講過，自己不是深雪「粉絲」，她的作品我不會讀完再讀。為何我多年後仍記得以上情節﹖這都有賴其象徵和意象，即使文筆和情節沒有特別，都令讀者難忘-- 我個人甚至覺得，就是不刻意修飾文筆和鋪排情節，使得象徵和意象尤其鮮明。你也許會說，這些手法不算高招，要不然就不可能以三言兩語講完。對，不過流行小說要貼近大眾同時又引人入勝。這些看以普通手法，使平凡的故事得到提升，也教人判斷出流行作家是否真的會寫小說，究竟懂不懂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