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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做宮二?

黃小飛 | 2013-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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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師》成為全城熱話,全片精雕細琢,美術、攝影,以至動作和場面設計等美不勝收,任何一格菲林都可做明信片,劇情比以往的王家衛簡單直接,直線發展,可算是王家衛最易懂、最大眾化的作品。寫觀後感的人多不勝數,有寫武術背景的,引伸至符號學的,寫意識流的,寫每個人物背景的,寫歷史的,政治分析如宮二的名字是代表公義、金樓代表共和主義等等,這就是王家衛電影最吸引的地方,每個人都可以「對號入座」,不同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和得著。

看完《一代宗師》,我心中第一個疑問:到底「宗師」是什麼意思?翻查辭典,宗師原來是為眾所尊崇的學者,後漢書˙卷三十三˙朱浮傳:「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使孔聖之言傳而不絕。」那重點是「眾」,如此說來,全片只有宮二不可稱為宗師,但偏偏這個角色最觸動我,因為她,記起媽媽常常碎碎唸說我的那句:「你做女人就咪咁硬頸,做烈女無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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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二心高氣傲,宮羽田退下來時不服氣,邀葉問到金樓比武;不聽父親「不問恩仇」的遺願,不忿馬三欺負宮家無人而斷髮奉道,為著名正言順取回宮家的東西,不出嫁不留後不傳藝,最終殺死馬三報了父仇,但其實她贏了什麼呢?只能勉強見天地,只知報仇而不懂「不問恩仇」的深意,只知道「宮家從沒輸過」,執著勝負當然無法得見眾生。不單是習武之人,做人亦應「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認清自己,然後看到世界之大,從自我走出去,達至無我無執,放開懷抱的大愛。

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才是幸福,宮二是典型的悲劇人物,宮家六十四手遇上三件頭,可惜只能到喜歡為止,直到時日無多才覺悟到「唱膩了楊門女將,就換遊園驚夢來唱」的道理,表白多年的感情,一句「我心裡有過你」,豪爽直接,沒有絲毫扭捏,再退回鈕扣,說:「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趣」,有著看破紅塵的智慧。葉問的一句:「宮先生文戲武唱,可是唱得有板有眼,功架十足。可惜,就差個轉身。」突然紅了眼眶,可以的話,誰想文戲武唱?誰想做穆桂英?都是為勢所逼才披掛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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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一代宗師》其實是宮二傳,但電影到最終肯定的是見眾生的葉問,宮二只是用來襯托出拚一口氣點一盞燈之葉師傅那身後身的難能可貴。宮若梅的選擇令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一邊看一邊搖頭:剛烈女子的執著,原來會令人如此惋惜,或許母親大人的叮囑是有道理的。性格曾剛烈如宮二(現在亦沒有變得溫馴很多),遇上不公義、不受尊重、不合理的事時,絕不妥協,流著眼淚亦要堅持到底,真的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勁,直到重重的受一次傷而且年紀漸長,才赫然發現這種倔強的力量可以成大業,亦可毀了自己。然而,道理顯淺,人人都明白,但撫心自問,我還是沒有「學乖」,我還是希望當宮若梅般的女子,總覺得有個性的女人活得特別實在。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敢作敢為,宮二的人生路是她自己選擇的,而選擇了就堅持到底,這樣很多人稱之為任性,但明知孤獨終老亦要走下去,明知自己心裡會多後悔難過,但這是為自己、為大義堅守,那是「擇善而固執之者也」,為報仇、為尊嚴,等待馬三的年三十晚,宮二在月台上那孤高決斷的身影,堅定得令人動容。剛烈倔強就如刀鋒,有鞘去藏、拿捏準確剛中帶柔,將可轉化成支持自己堅定走下去的一道氣,可過那「老猿掛印回首望」的關隘,可成為一思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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