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的天敵,是人,因為文明的人類都愛(吃)牠,羅馬人都曾經這麼說過:「豬是上天恩賜給我們在盛宴中享用的……」到了今天,除了猶太和伊斯蘭教人不吃外,豬肉是全球最普及的肉類,而亞洲吃的人更多,而毋庸置疑,中國人是吃豬的民族,全球逾半的豬都是生於斯亡於斯,莫不掉到我們中國人肚裏去。不過回頭得說,吃得最「文明」的人也是我們中國人,因為無論哪個民族,都沒有我們吃得牠徹底,吃得牠講究。因為外至豬手豬腳豬皮,內至豬膏豬肝豬血,我們都是無一不吃,而且竟然也給我們偉大先民們想出各各的藥用療效來,所以我國國民八九不離十的都愛吃豬,也是其來有自。至於我深愛我國先民從實踐中累積下來的飲食智慧,就更加是不言而喻了,呵呵。
然而口講無憑,不言而喻也得有個限度。猶記得以前的洋老師,最恨我等學生不停地「不言而喻」、「顯然易見」、「不用多說」、「不問可知」在那裏胡侃亂吹,作文時倘不實實在在老老實實的拿點理據出來,偏偏去學林鄭司長那種空洞語言,就休想逃得過他老人的法眼。好,既然如此,我也得拿點證據出說說。國內已故烹飪學家聶風喬先生,就解釋說,雖然中國人在先秦時代也吃牛羊,但依然認為豬的食用價值略勝一籌。康熙時期清人汪昂撰的《本草備要》,就這樣總結豬肉的好處:「豬肉,其味雋永,食之潤腸胃、生精液、豐肌體、澤皮膚,固其所也。」而萬沒想到,甚至豬脂肪也比牛脂肪有益。據明代姚可成的《食物本草》所說,豬脂膏是味甘無毒,利腸胃、生毛髮、利血潤肺和治癰疽等等,反而牛脂則性味甘溫有微毒,多食令人發痼疾,瘡瘍。若所言屬實,以後茶記可能會多供應「豬油豬」的豬仔包,因為要比牛油豬來得健康。此外,下回再到杭州吃東坡肉,也不用太多顧慮,未吃先怕甚麼三高、三不高了。
眾所周知,豬皮膠原蛋白豐富有美膚美髮之功。豬皮用於藥物,最早見於我們醫神張仲景《傷寒論》所載的用以治咽痛胸滿心煩的「豬膚湯」。為何豬皮能治咽喉痛,清人黃元御《長沙藥解》這麼解釋中間的醫理:「豬膚利咽喉而消腫痛,清心肺而除煩滿。豬膚清金而止痛,潤燥而除煩,肺金清涼而司皮毛,豬膚善於清肺,肺氣清降,浮火歸根,則咽痛與煩滿自平也。」中醫五行中肺屬金,所以有肺金之說,再者他說肺「司皮毛」,則補肺自能有利益於皮膚,因為中醫基礎理論早就認為「肺開竅於鼻,在體合皮,其華在毛」,那麼豬皮之所以美膚,也是八九不離十,先民早有先見之明,非區區在穿鑿附會了。
豬肉細分下來,當然還有豬腳、豬肝等考究的吃法。我們廣東人就特別注重豬腳補益之效,可說盡得傳統中醫真傳,好像身邊產婦朋友當中,就未聽過不會吃豬腳薑的,豬腳薑有助下乳(如產後沒乳),具滋補之力,就不多介紹了,反而其通血脈和去惡肉就較鮮為人知,但無論是冷知識熱知識,都通通記載在我們珍貴的中醫經典裏頭。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蹄……煮羹,通乳汁.托癰疽,壓丹石;煮清汁,冼癰疽,漬熱毒,消毒氣,去惡肉,有效。」清代王孟英的《隨息居飲食譜》所講的,就更加全面了。「豬蹄爪,甘咸平,填腎精而健腰腳,滋胃液以滑皮膚,長肌肉,可愈漏瘍,助血脈,能充乳汁,較肉尤優。」
豬腳有去毒通血脈之功,而豬肝則有養血補血之效,最適合貧血女士食用。香港已故嶺南派名醫江一葦,亦曾引用《隨息居飲食譜》中菠菜豬肝湯,並用它來治一勞累過度的中年女士,療效不比鹿茸燉雞差。
現引案例如下:「陳女士,小學教員,年四十二,已育五子女,喪夫兩年,可能獨肩家責,操勞過度,又失補養,經常眩暈,臉黃唇白,醫事檢驗確證為極度貧血,醫囑注射補血針藥,始終無法改善病態。改吃中藥,亦因虛不受補無法適應。轉求我治,初擬滋陰養血之劑,十劑亦不見效。改用鹿茸燉雞,吃兩次便覺眩暈減少。但茸片價昂,無力長期服食,央求我改擬較易負擔之食療。於是轉囑她每天晨早吃一大湯碗菠菜豬肝湯代替早餐。她連續不斷地吃了一個月果然黃退唇紅,神旺肌健,體重增加三公斤,並且改善了過去頽廢病態,教學回復精力。覆診時,仍囑繼續吃菠菜豬肝湯,力誡不可久吃生厭。三個月後身體更佳,六個月後因攜其長女來診,順便見她,體態豐腴,面色紅潤,一掃以前荏弱病態。」(《食療保健集》)
由於《隨息居飲食譜》中解釋「菠菜味甘,性辛溫,能開胸膈,潤腸胃,潤燥活血」,所以配合豬肝,自能助豬肝補血之功。然而《食譜》亦指「豬肝明目,治諸血病,餘病均忌,平人勿食」。可見豬肝治血病最勝亦是最大眾化,然而亦作出勸戒,指食療同樣是「以平為期」,跟藥療同樣貫徹中醫理論,不是多吃就是好,否則就是過猶不及了,尤其是陳女士這麼吃半年的豬肝驗例,真是很特殊的個案,若不小心處理,膽固醇攝取量隨時超標,慎之慎之。
(文:陳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