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 澳洲首個建築作品MPavillion 10

近年深居簡出的日本建築大宗師安藤忠雄（Tadao Ando），作品多集中於日本本土，不過近日位於澳洲墨爾本，他的全新作品「天圓地方」MPavilion 10終於落成，作為首個位於澳洲的公共建築項目，大師接受了本刊獨家專訪，難能可貴。

TEXT BY LAWRENCE YU PHOTO BY JOHN GOLLINGS COURTESY MPAVILION

能夠邀得普立茲得獎大師安藤忠雄越洋主筆設計，皆因MPavilion是一個為城巿建築而成立的慈善項目，MPavilion是澳洲每年夏天重要的設計節當中，由Naomi Milgrom基金會主辦，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知名建築師為墨爾本維多利亞女王花園設計一個公共場域，讓到訪遊客、當地居民開啟建築、藝術、設計是如何改變生活的思考，同時舉辦藝文相關活動，自2014年舉辦至今為第十屆，累積已超過一百萬民眾到訪參與。

十年建設

在MPavilion邁入第十年之際，由普立茲得主安藤忠雄擔任建築設計師，安藤忠雄的知名作品包括日本光之教堂、巴黎皮諾私人美術館等，以光線、記憶、環境景觀等自然元素注入建築，使作品富有充沛的生命力與情感。熟悉建築界的人都深知，安藤大師的混凝土及光影獨門絕技是響譽全球的。

MPavilion10以14.4公尺的圓形屋頂，與下方中央圓柱組成，四周圍牆為兩面幾何混凝土（水泥）結構，兩面交錯且對稱的冂字型，形成開放式出入口。另外牆面可見一道水平切口，藉由空間本身的半反射池設計，讓光線、城市景觀、自然花園能夠匯聚於此，融合建築內外的場域，相互呼應。現場親身走進MPavilion10，我發覺經過平整的水泥牆壁後，內裡除了以極簡半水池設計來追求空間的純粹性，同時藉由圓形和方形所組成的幾何結構，以及反射水影的效果，創造出呼應周遭景觀、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建築樣式。在MPavilion10入面，安坐着立方型木箱椅上，呷着一杯longblack，無論是陽光光線，以及從水泥長洞中看到外面綠油油的草地，加上從罅隙吹來的微風，人與花園、自然界可謂融為一體，讓人感到安穩舒泰。

安藤忠雄表示：「我想創造一個能永存在來訪者心中的體驗，想像一個空曠的建築，讓光線和微風進入、為它注入生命，同時也與環境產生共鳴、與花園融為一體，充滿無限創意的空間。」在安藤忠雄的領導下，MPavilion10由日、澳建築團隊攜手建造，其中關鍵人物還包含澳洲著名建築師SeanGodsell等。當我問到為何選擇在澳洲設計作品，對當地的建築有何體會，大師答道：「我意識到，透過建築能夠該我體驗不同地方的文化，並且可以創造新的東西，即使在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創作出來的作品也可能是一股強大的力量。MPavilion10是我和客戶一起建造的作品。我對具有強烈願景、對自己的專案充滿熱情的客戶深表尊敬。對我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事。」

追尋幸福

當我再問到大師希望透過MPavilion10這個作品，讓大家體會到什麼時，他又說道：「我對MPavilion的設計旨在創造一個與自然和諧的空間。沿着南北牆筆直的長廊，有長長的水平出入口作為一度框、光映相照並讓自然融入當中。出入口構成了公園和墨爾本市中心的景色。這南北牆出入口也將光線和微風引入空間。MPavilion內的水池倒影反映了展館的大型圓形天篷（蓬頂）、天空、城市的天際線和公園的樹木都形成一體，是一個整體。……我希望在MPavilion裡，人們能夠抬頭凝望天空、感受到水的光影、並在這裡遇到其他人、感受着生活，來反思自己，尋找幸福。」

大師以不修飾的混凝土建築獨步江湖，另一絕活就是將光線化為力量，這次在MPavilion10，很容易讓人領會到其創作意圖。他說：「我所有作品都一致地反映出我對光的興趣。我對光在建築中創造過渡和時刻的方式感到無比興奮。對MPavilion來說，圓形和方形的空間的序列將創造出明暗的空間對比。隨着太陽在天空中移動，這些光線將因應每天早晚及季節中發生細微的變化。光線接觸到的表面也會改變——牆壁會顯現出引人注目的陰影圖案，而倒影池中的水可能會在平坦的水泥表面上投射出斑駁的圖案。

「建築必須達到向現有環境作出回應及刺激，並向社會提出新的問題。我聽說現今的藝術表現形式和建築有一種無國界融合的趨勢。個人而言，我更喜歡有張力的對話，其中每個領域相互碰撞，同時保持其獨立的世界，而不是兩者的混合融合，才更有趣。」大師對建築的見解就是別樹一幟。

AI不是對手

近年不少界別都以AI作招徠，而建築界入面亦有不少聲音傾向AI建築，對此，大師不以為然。他回應道：「在這個電腦和科技支配的新時代，我認為建築師和設計師必需依靠他們的直覺和人類想像的力量來創作。我個人永遠都從手繪草圖開始設計每個專案。」

大師不單強調人手的靈性，他更認為，建築是人類溝通的方法，他說：「建築界正處於一個轉捩點，科技當前，人類在設計過程中變得不再那麼重要。隨着人工智能的『自我學習』迅速發展，建築的整個過程被機械化只是時間問題。然而，雖然標準的『複製貼上』建築可以在幾乎不需要人工監督的情況下快速建造，但透過人類本身和情感深度激發、創作出來，是充滿希望的空間，卻不是那麼容易建造的。這些由『人』創作出來的空間無法合理化或量化，因為這些建築作品促進了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總會有一種往這類空間聚集在的慾望。」 這就是大師所說，也是他最喜愛的建築 —— 廊香教堂 （Chapelle Notre Dame du Haut）那能夠讓人肩並肩，誠心禱告並聚首一堂的一個福地。當然，這座教堂的法國建築師Le Corbusier（柯比意），恰好是安藤的啟蒙老師。

永續建築

為期五個月的設計節結束後，MPavilion會將建築移至墨爾本城市的不同角落，使建築與生活對話得以永續。例如 2022 年作品「MPavilion 9」，由（all）zone建築事務所設計，創辦人Rachaporn Choochuey與其團隊藉由漁網材質，表現特殊的結構與質感，目前「MPavilion 9」 已在社區住宅，成為居民共享的裝置藝術。

MPAVILION BY NAOMI MILGROM

MPavilion是Naomi Milgrom基金會的年度重點計畫，並經由官方機構Creative Victoria得到墨爾本市及維多利亞州政府的的支持，自創立至今已近10年，共推出9代展館，並接待超過100萬名旅客、舉辦超過3,500場免費活動。在每年5個月的展期中，MPavilion透過會談、講座、展演、工作坊等各式公眾活動，為社區打造一個可共同參與、體驗跟分享的文化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