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春夏時裝身份認同危機？】展露下身美態 VS 着重背後裝飾

Identity Crisis SS22
在2022春夏，經過兩年疫情，加上虛擬現實、元宇宙、NFT……種種湧現的新科技衝擊，無論是時尚工業，還是整個社會都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時裝潮流的選擇中，到底它還有多少程度代表到我們的身份認同嗎？

TEXT BY KENNY SONG

一直以來，時裝（服裝）的意義不僅裝飾、遮蔽和保護身體，亦是身份地位的象徵。人們所穿的衣服將他們的身體和個性與周遭事物互相連繫，成為他們精心構造且極為個性化的身份系統。時裝是一種具有即時衝擊力的語言，投射出自我在群體中的身份。

過去一年，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質化代幣）全面進入的時尚世界：Givenchy 與墨西哥藝術家 Chito 合作推出 NFT 系列、Gucci 以US$8.99價格推出VR版本經典鞋款Tennis 1977，在Wanna Kicks上架；Balenciaga 與電子遊戲《Fortnite》合作為人物設計服裝，也宣布為Meta設計虛擬服飾。在NFT風頭一時無兩的新時代，活在元宇宙，更換衣服只在秒間（就像在WFH期間時像會議的背景，可以隨時從睡房變成沙灘），身體和時裝的關係還能緊密連結嗎？我們還可能在時裝的遊戲中找到穩定的意義嗎？還有，實體時裝還有未來嗎？

2022春夏時裝周是疫情發生以來最接近疫前常態的一季，一眾大品牌都回歸實體時裝展。縱觀舞台上呈現的大圖畫，所有時尚觀察家都會發現到當中最明顯的元素或主題，都與我們的「性」息息相關。

2022春夏紐約、倫敦、米蘭和巴黎的時裝天橋，到處都是性：緊身衣、高開衩、鏤空、胸罩杯。性和身體是設計師圍繞大造文章的主題——Sex sells，無論在任何界別性總能是賣點，但在疫情之後，性元素在時裝上的盛行，隱含的意味是疫情發生以來，在長期隔離後，人們渴望重新展露身體、感受身體。

《GQ》時尚評論人Rachel Tashjian說：「我住在紐約，走在城市裡，我看到許多人把圍巾當作襯衫，把胸罩當作上衣。」《The Cut》評論家Cathy Horyn將她的時裝展報導命名為「在紐約時裝週，性在每個人的心中」。

與封鎖高峰期的情況截然不同，當時居家服運動褲的銷量飆升，新聞頭條哀嘆時裝末日。消費者恢復了疫情前的著裝需求，比許多業內人士預期的要快。Moda、和Intermix等零售商都注意到了他們的購物者對大膽的新風格甘之如飴。

這次是藝術模仿生活的典型案例。在巴黎，當紅品牌Coperni 典型的法式偏鋒，以及Courrèges在Nicolas Di Felice努力下把這個60年代未來主義品牌帶來潮流前線，走的都是輕鬆性感路線。在Ludovic de Saint Sernin，繼續用繃帶和孔眼元素露骨地描述性愛，張力十足。

自從Raf Simons加盟後，Miuccia 更能專注在 Miu Miu的創作，今季更引爆了最重要的一個潮流。在Miu Miu，Miuccia Prada發表了本季最強烈和最令人興奮的fashion statement（沒有之一）。通過粗暴的剪裁，她為呆板的男裝和女裝學園風和辦公室經典衣著，帶來了全新比例。

Miuccia 說明了用最簡單的的方法才是最聰明，大刀一揮把恤衫、連衣裙、灰色長褲通通剪出一個離譜的短度：僅僅長過胸部的短冷衫套在短恤衫上，露出一小截襯衫，而在腰部的大片空白之下，配襯一條用長褲剪成的低腰迷你裙。長及小腿薄襪搭配尖頭loafer，構成本季最iconic的新性感形象。

在過去數月，這個Miu Miu露臍裝造型席捲全球社交網絡。除了官方廣告上的有Hailey Bieber瞓身示範，時尚網紅Chiara Ferragni、Irene Kim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試身相片外，壓卷的是韓國版《Dazed》雜誌，用男模穿著該造型，一排結實的腹肌帶來視覺衝擊力和最強話題，也開拓對該造型的性別想像空間。

荒謬的超長腰部比例，違背大眾的慣性審美，不切實際的處理顛覆了辦公室衣著的既定印象。雖然Preppy Style早已深入人心，但Miuccia Prada依然將這些既有元素來一個出人意表的新詮釋，#MiuMiuSet 成為Instagram熱門hashtag，引發「洗版」效應。

去年讀過一篇關於「街頭時裝」的文章，作者對街頭品牌能夠表達穿著者身份的願景表現得十分樂觀：「如果在街頭偶遇一個穿FUBU運動服的人，你幾乎可以推測他喜歡聽什麼音樂、藝術家甚至是擁有怎樣的政治傾向。」——實在不能苟同，時裝與身份絕非鏡像反映，應該是曖昧而矛盾的。

舉例說，2022春夏的性感裝束，它並非為了尋求關注而誕生，而是一種對身體積極性的表達，甚至是對疫情下社交隔離的情緒宣洩。

在社交媒體上貼出試穿Miu Miu露臍裝、或者是穿上本季其他性感潮流的天橋造型的女生，本來的風格各異，甚至可能是從未試過作性感打扮的，但在疫情下人們長期缺乏身體接觸，她們長期壓抑的力必多（libido）在見到這 sensual trend 後，找到感官刺激的抒發渠道——2022春夏的「新性感」風潮，是她們當下自我投射的理想形象(他/她心目中想變成的模樣)，並非決定論式的「you are what you wear」——這種永遠處於becoming狀態中的流動時裝身分，即使在全面進入了元宇宙時代，只會隨虛擬時裝出現而轉變得更快更急。

因此，在元宇宙中身份很可能將繼續存在——某一刻的某個一「你」也不會不是「你」——真正的問題在於：元宇宙離我們還有幾遠？

 

展露下身美態 VS 著重背後裝飾
法國理論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指出：「難道身體上最色情的部分不是衣服的罅隙嗎？」如果他看到今季Miu Miu剪裁成剛好遮住下體的短無可短的迷你裙，他會有什麼想跟Miuccia Prada說？附和「夏天為大地帶來美腿」的還有Chanel、Bottega Veneta、Dior、Hermès和Prada。Chanel 的Tweed短裙充滿了90年代活力、Bottega Veneta的閃片網球短裙結合了運動風和的士高的華麗、一向端莊典雅的Hermès也來解放雙腿。

比起袒胸露臂、利用上半身騷歌利，穿短裙/短褲露腿出下半身的性感美態，是一種相對含蓄和容易掌握的性感方式——一來大腿小腿嚴格上並不像胸部般屬於性特徵，二來你可以通過努力跑步練出一雙健美結實的腿型，而上圍尺寸形狀卻不是輕易改變的。極短下著看似難以駕馭，但其實有不少好處：拉長雙腳比例、保持涼快、配襯長靴、涼鞋、球鞋統統無煩惱。

如果你相信經濟學家George W. Taylor提出裙襬指數理論（Hemline index，當股市呈現牛市時，女性的裙子會比較短．裙襬也會比較高。）仍然有效的話，今年將會是好景的！

假如閣下性格不屑穿短裙「顯露」身體來產生時尚感，但又不願放棄在春夏季花枝招展，甚至希望堅持drama招搖過市，今季設計師大量提供的衣服背後裝飾細節，絕對是你的一杯茶！

時裝愛好者常常被詬病是「著重表面」的膚淺分子，雖然不盡是真相之全部，但這刻板印象也確有其道理。事實上，在衣服的前幅下功夫是95％設計師的創作慣例（畢竟天橋相片99％只拍攝正前方），但也有高手中的高手注意到被忽略的背面——日本大師山本耀司曾言：「身體在前面動的時候背後一定會留下剪影，即使差個那麼幾分之一秒，也會產生剪影，而這瞬間是非常美麗的。」

2022春夏響應Yohji「背影主義」的有Gucci、Fendi、Prada、Alexander McQueen和Burberry等。Gucci的超長拖地後擺晚裝裙彷彿是準確給Lady Gaga的紅地氈戰衣、Prada直身裙背後除了有鋒利剪裁的長尾裙擺，還露出了更誘人的背部；Valentino的Pierpaolo Piccioli貫徹浪漫主義「凡事皆裝飾」的精神，創出了本季最美的背幅刺繡。儘管在衣服背後創造戲劇感不容易，但注意到你的人肯定是更具深度、懂得欣賞表面之後尚有無限細節的知音人。